此时蔡尧看谢祎被众人取笑,心下也是不满,有心为自己这个内侄挽回点颜面,轻轻咳嗽了一声:“好了好了,诗既乃心声,亦
是文道,转嫁描摹,也属寻常,诸君不必见怪,谢君有才学,当自勉之!文会继续,咱们接着击鼓传觞!”
众人这才收拾心情重新落座。
云黛他们因为刚刚的事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杜确也有亲近之意,于是邀他一同落座。李乐虽然有几分介意杜确的外貌,但也觉得此人言语幽默诙谐,倒比那些人模人样的举子有趣得多。
几人坐下之后略一交谈,李乐已被杜确逗乐了好几回,再看他那一张青面都觉得可爱了很多。聊着聊着自然就不免要问到杜确明明是举子,怎么会这身打扮出现在铜驼寺,还拿了一把扫帚。
听杜确说完几人这才知道,杜确得了剑南节度使令狐宛的推介,七月从成都动身上京赶考,可是到了半道上路遇匪类,虽然自己侥幸逃得性命,可是伴当被杀,财物被劫,连告身和令狐宛写的荐书也都一并丢了个干净,到了京城一无钱财,二无人脉,压根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身份。公车馆自然是住不进去,就连邸店客栈也不可能收留。
杜确说道此处叹道:“诸位看我这容貌,别说公车馆住不进去,纵是想要寻地借宿,或者依靠文才谋生,往往人家一看我这副尊荣将我远远赶开。到后来只能每日露宿街头,靠着寺庙施粥度日,中间好几次险些饿死。”
云黛听着杜确的遭遇,又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的颠沛流离,听到杜确差点儿被饿死,一时鼻酸,哽咽道:“怎可如此以貌取人!杜兄,那后来呢?”
杜确见云非墨眼眶红了,心头一热。自己这般相貌打小没少遭人冷眼,如云非墨这般盛名在外,却全然没有架子,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样貌,还如朋友般对待自己的极少:“最后还是铜驼寺的僧人看我可怜,这才让我在寺里洒扫庭院做个杂役。”
“呀,这么说来杜确你的遭遇跟云兄弟很像呀!”李乐听完也是一阵咋舌,这个杜确可比自己云兄弟还要惨,差点就饿死了。
云黛擦擦眼睛:“确实与我很像,故而听杜兄说来,也是感慨颇多。”
李乐笑道:“那你告身没了怎么参加考试?要不要我找人帮你作个保?”
李乐心里认准了杜确是个人才,就想着反正已经帮云兄弟作了一回保,再帮一下这个杜确也没啥关系,一个是帮,两个也是保,自己又不费什么。再者说自己帮云黛作保这件事情母后很是夸了自己几句,说自己长大了知道为朝廷谋事,李乐是不在意朝廷怎么看自己的,可是母后因为这件事放心的让自己出宫玩耍就让他开心不已了,所以李乐现在对这事特别热衷。
其实不独李乐,薛岳等人听完杜确的讲述也都是扼腕叹息。
倒是杜确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谢晋王殿下厚爱,不过不用劳烦殿下了,我自住到铜驼寺就
已经草拟了书信寄往成都,再过不久令狐大人自会帮我把补办的告身寄来。”
“那杜兄住在寺庙里毕竟还是不便,干脆住到我那里去。”薛岳乐呵呵的邀请杜确,“只要杜兄不嫌弃我是商贾之子就好。”
杜确嬉笑道:“哈哈,那我就叨扰啦。我现在可是铜驼寺的杂役,怎么会嫌东嫌西?再说薛公子刚刚那几首诗工整规矩,那是有多年的功夫的。”
薛岳脸色一红:“不瞒杜兄,这三首都是我请这位房兄、这位杨兄捉刀代笔,可不是我的手笔。”
杜确正色道:“大英雄能本色!薛公子能自曝其丑,坦然相告,杜某佩服!”
几人相谈甚欢间,一时都没留意那流觞到了何处,忽听鼓声顿止,四下一看才注意到酒杯正好停在云非墨身前。
第173章 清都山水郎
蔡尧本来的计划是晾这个云非墨大半天,等到众人疲乏再点到他,这样就算他有些才华,大家疲惫之余也不会有什么反响。这样一来对于李乐也说得过去:我让他压轴,他自己才华不济没有能扬名,总不好怪我吧?
经过刚刚谢祎之事,蔡尧心中恼恨云黛讥刺谢祎,就想着直接点云黛作诗,自己也看过他写的永昌奇案,文字浅白,用典粗疏,简直妄称读书人。到时候不难挑些错处,狠狠落落他的脸面,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难堪,方消自己心头之恨。至于李乐,就算他贵为晋王,他推荐的人没有才学,出乖卖丑,他还有脸给自己发火不成?
云黛拈着酒杯站起身来,看着场中众人都瞧向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发慌:刚刚拿谢祎开玩笑时众人瞩目那是轻松愉快,可这会儿轮到自己作诗,就觉得那些目光简直如芒刺在背,刺的自己浑身不自在,大冬天的云黛只觉得手心冒汗,文会之前做好的准备、打好的腹稿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