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一个人影走近,房准和杨安然以为是其他举子凑过来同看,倒也不以为意,为了方便那人还特意举高了一些。
没想到看了没一会,身后那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把房准和杨安然给吓了一跳,这人笑声极为粗哑难听,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麻。
云黛、李乐和薛岳他们循声一看更是吓了一跳!
这人看着年纪并不甚大,手里拿着一把扫帚,身着一件僧袍,头发束成一个发髻拿个灰布条缚住,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更叫人惊奇的是他的长相实在有些骇人,半张脸上都是青黑色,一双三角眼,加上现在笑的龇牙咧嘴,怎么看怎么像是寺庙里地狱变相图中的厉鬼!得亏这是白天,要换了晚上遇到这么一位,保管得做噩梦。
李乐身边的侍卫也是唬了一跳,生怕是歹人怕伤了晋王,连忙上前。
那灰衣青面的年轻人毫不在意,依旧狂笑不止。
场中众人听他这一笑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心中纳罕: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怪人看着就是个洒扫的下人,怎敢在文会上这般无礼?
云黛一开始也被这青面人吓了一跳,但是旋即反应过来,那人不过就是面有胎记,形状吓人罢了,至于声音嘶哑难听更是寻常。她在河朔行医时,再面目骇人的病患也见过,比起那些少见多怪的举子们自是淡定得多。
她见那人还在发笑,但是场中一两百双眼睛全都盯着他,尤其是谢祎和蔡尧更是目露愠怒,有些为此人担心,小声道:“兄台,你别笑了,当心招惹祸端!”
第171章 谢祎很忙
那人显然没想到有人会来劝自己小心,一时有些讶异,停下笑声,一双三角眼打量了一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名满洛阳的云非墨,心下生出了些感动,对着云非墨点了点头。
那边蔡尧本来听到有人大声发笑已是心中不悦,定睛一看发现发笑的竟是这幅长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打扮这明明是铜驼寺的杂役之类,怎么居然这般不懂事,敢来自己的春会上撒野?
蔡尧心中怒极,但他是讲求风度仪态的人,咳嗽了一声,仍旧笑着问道:“不知发笑者何人?”
那青面人闻言拖着扫帚向场中走了两步,抱着扫帚向蔡尧行了一礼:“尚书大人在上,在下成都杜确,也是今科的举子。”
他这一说场中一片哗然,这个怪人居然也是举子?他既然是举子,怎么不穿白衣参加文会,却一身僧袍拿着扫帚出现在铜驼寺?莫不是失心疯了么?
蔡尧一听他自报姓名倒是一愣,恩科的名单他自然清楚,剑南节度使令狐宛推荐的恩科举子名字就叫杜确,据说是大夏开国元勋杜默的后人,才华过人,只是生具异相,所以只能借着恩科才能入仕应举。
本来自己收到令狐宛的信还在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何模样,可是一直没等到此人入京拜会,不曾想竟在这里见面。只是这个生具异相实在是有些过于有碍观瞻了,这幅尊容就算是中了进士吏部的守选也绝对过不了。
不过终归是官宦之后,又是剑南节度使推荐的人选,蔡尧还是保持了风度:“哦?原来是杜君,杜君既然是举子来参加春会原属应当,作此奇装异服还是有些孟浪了。”蔡尧一副敦厚长者的模样淡淡揭过,“只是不知杜君何故发笑呢?”
“学生失礼了,”杜确微一躬身,“刚刚学生是看见谢祎谢公子的诗文,心有所感这才不能自已。”
蔡尧眉毛一挑:“哦?是谢君的诗作入不得眼否?君若有佳作亦可呈上,大家共赏之。”心说你便是剑南节度使推荐的又如何?能被推荐参加恩科的哪个背后不是封疆大吏?就冲你这幅尊容还好意思笑话别人?因此问他诗文,有意想要考校此人。
杜确听蔡尧发问,笑道:“尚书大人,学生的诗才拙劣,是比不上谢兄的。”
“那你因何发笑?”蔡尧也有点好奇了,既然不是嘲笑谢祎的诗作的不好,那他笑个什么劲?谢祎的诗文又不是笑话,有什么好笑的?难道这个什么杜确只是一个蠢人?
杜确一双三角眼瞥了一眼那边脸色铁青的谢祎,笑道:“谢兄的诗作当然是好的,只是学生觉得谢兄这一年未免忙碌了一些。”
他这一说众人一时不知其所指,就连蔡尧也是怔愣了一下:“杜君何出此言?”
那杜确一双三角眼转了一圈,朗声
道:“谢公子卷中第四首诗题为‘四月初一日送故人归京’,看诗中景色当是在河朔海滨。”
云黛出于好奇,也凑过去看谢祎的卷子,第四首果然便是这首诗,诗中有一句提到了‘魏武歌咏沧海地’,魏武歌咏沧海指的是曹操的名篇《观沧海》,那这歌咏之地自然就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中所说的碣石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