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雏,每天都是高兴的样子,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最愿意做的事是玩耍以及哄他母亲开心,这样好的孩子,这样美妙的日子……天怎么能忍心叫他往后再没有父亲?
还有二嫂,还这样年轻,往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不由得伤心起来,痛苦如同绳索,缚住了她,并且越勒越紧,几乎无法呼吸。
湛君早注意到异状,元希容早已无法粉饰她的悲伤,她痛苦的情绪整个的泼出来。
但是湛君没有说话,手里的衣裳只差两针,她要缝完。
缝完了,理平整。
确实是板正的,她放了心,搁下衣裳休息。
休息罢,她问元希容:“是有了什么事吗?你看起来不大好,眼睛这样红,是哭过吗?”
元希容陡然一惊,忙坐直了,又摸自己脸,试探有无泪痕。
并没有。
她松了口气,勉力挤出一个笑来,“是樱莺,她近来不好,肠胃上的病症,她还小呢,府医不敢下重剂,只说是要调养,一时也不见疗效,免不得还要吃苦,我心疼得很,可是又没有办法,连瞧也不忍心……”
她本是胡诌,为的是搪塞,但是话说到“没有办法”,触动了真情,鼻腔发酸眼眶湿润,低下头再不讲话。
湛君信了她的话,便安慰她:“小孩子娇弱,无论是怎样精心的照料,也难免都要经历些病痛,这确实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必太自责,等孩子长大些,硬实了,也就好了。”
元希容的心病并非在女儿身上,因此她并没有被安慰到,但是湛君既说了话,她要给出回应,也就笑着说了句知道了,同时又另寻话来讲。
她看见篾箩里放着的衣裳,劝道:“这东西还是先搁着,太耗精神,二兄又不会缺了衣裳穿,倒是二嫂你,要好好养啊……”她说着,忍不住垂泪。
“已经做好了。”湛君笑着拿起衣裳来,一下下地抚摸,“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缺,这是他自己要的,讲什么……穿着不会受伤,先前那一件,还没做好呢,他就拿了去,带走了……没好的地方是袖子……”她瘦弱的手指在袖口处轻划,“这种地方没好,怎么穿呢?还是做一件好的给他……你就在这儿,正好问你,可有人要到他那里去?把这个捎带给他,要是没有,也叫他们留心,等有的时候,告诉我……”
元希容是亲眼瞧着这件衣裳从有到无的,只当湛君是为消遣,她从没想过背后竟有这么一段……
穿着不会受伤……
要是二兄真的穿着这么一件……
要是二兄真的已经死了……
这衣裳要送到哪里去呢?
元希容喊她的二兄,在她的心里,一声又一声,密密麻麻地喊,逐渐喊出了声音,她自己听见了,愣怔住,突然涕泪俱下,放声大哭起来。
湛君被她吓住,连忙站了起来,到了她眼前,抓着她的手着急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元希容哭泣不止。
“二兄,我的二兄!”
湛君更是疑惑,“怎么哭起他来?”
门口脚步声响起,湛君抬起头,看见了渔歌。
渔歌身后跟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从装扮上看应当是个体面的使女。
果然,她行礼,先拜见少夫人,再拜见娘子。
湛君问:“你是哪里的,有什么事?”
使女回说,“婢子侍奉夫人,此来是为……”她先看了一眼犹自哭泣的元希容,“十二郎过府,求见少夫人……”
第155章
严行在元府门前下了车, 手里抓着只木盒。
元府威严依旧。
额头冒出细汗,手心也变得滑腻。
盒子隐隐地要往下掉。
他攥紧了。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快步向元府大门走去。
他做过元氏的郎婿, 守卫认得他,他被恭敬地请进去。
他说要见郡公。
自然是可以的。
元佑强打着精神接见了他。
见了面, 严行只是行礼,问安的话是讲不出口的。
元佑先说了话, 倒是开门见山。
“十二郎来此所为何事?”
严行捧着盒子跪到了地上。
湛君是走不得路的,因此是坐辇。
元希容只好也坐辇。
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着急可以快,不急便缓行, 总之是能够合自己心意的。
但是坐辇, 再急,也是快不了的。
元希容想叫她们快一些, 再快一些。
她着急见到严行。
她有预感, 严行是为她二兄而来。
一定是。
不然为什么要见二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