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可还满意?”叶言之悠悠然走进来,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池韵咬了一半的梅子上。修长的手指捻上那半块果脯送入口中,细尝觉得没什么问题,他关切道:“不合你的胃口?你爱吃什么,我去着人送来。”
因他这一句“韵儿”以及似曾相识的关怀感到全身不舒服,他不知这是不是对他的试探,于是他故作镇定,抬眸笑道:“多谢阁主,这些便够了。”
叶言之知他是在强颜欢笑,但本以为他不甘如此,可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却未料想池韵竟如此乖巧温顺。他笑了笑,在桌前坐下,取了酒杯自顾自满上一杯,慢条斯理地小口抿着,一边问:“韵儿可会什么乐器?”
“抚琴,只能弹出几个调子,也算不得会。”池韵道。
叶言之微不可察的一怔,继而朝屋外唤道,“小莲,去将我室里那把流云取来。”
不一会,那婢子抱来一把琴。那是一把老杉木伏羲式琴,琴轸坠着白蓝渐变色的流苏。池韵一看便知这是一把千金难求的好琴。但据他所知,叶言之能用一把大刀在落花上雕出字来,而音律乐器一概不懂,他收把琴做什么?
“来弹个曲子。”叶言之亲自为他取来木凳,让他坐在自己身侧。
池韵落座,白玉般的指尖拨弄琴弦,琴音袅袅,一曲《长相思》含着风情万种。
月影高悬,晚风拂过窗外的翠竹沙沙作响,烛光随琴音轻轻摇曳,抚琴的少年长睫微垂,烛光将他的影子描摹在映着竹影的窗纸之上,柔和得恰到好处。
叶言之定定地望着他,手上那酒杯中他的倒影写满了震惊。
“云儿……”
池韵确确实实听清了,这一瞬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曲子也乱了几分,但叶言之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全然未曾留意。
直到池韵中指勾下最后一抹琴音,叶言之仍旧怔怔望着他。他有些许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出声唤道:“阁主?”
“嗯?……嗯。”叶言之也咳了一声收回紧锁在他身上的目光,笑道:“韵儿琴技了得。这把琴便送予韵儿,我瞧它很适合你。”
池韵也不推脱,日后常在这阁中,平日也无趣,抚琴还可解解闷。
此时夜已深,叶言之起身关了窗子,从容不迫褪下外衣上了床,挪到里侧,拍了拍余下半张床勾唇邪魅地笑:“韵儿乏了罢?”
池韵心咯噔一跳,心想这下是完了。咬着牙颤巍巍,一步一步挪过去,轻手轻脚躺下,与他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叶言之心中暗笑,故意挪过去挨着他,池韵便又向外躲,他再挪,池韵再躲,没几次池韵便贴了边,半个身子探出去,眼看着就要砸地板上,便被叶言之反手一捞捞回床上。
此时,池韵平躺着,叶言之撑着身子在他正上方,鼻尖与鼻尖不过一掌宽的距离。
温热的呼吸落下来,拂动他落在自己脸侧的碎发,池韵不自然的偏过头,心跳如雷。
叶言之玩心大起,俯下身在他耳畔低声唤:“韵儿。”
身下那人闭了眸子,眉头紧蹙,长睫轻颤。叶言之莞尔,又抬手在他鼻尖轻轻一点,这才作罢,又担心夜里他掉下床去,于是翻身与他对调了位置,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池韵忐忑地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不一会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叶言之竟是睡熟了。
池韵忽然感觉有些凌乱,偏头望过去,叶言之整个人贴着床边,背对着他,两人之间隔着十万八丈远。
池韵便也背过去,伸出右手蹭了蹭鼻尖。难不成是他理解错了,叶言之留他当真只是为了暖床?
一夜相安无事。
醒时池韵身侧已然没了那人影子,他不由暗想他们这些杀手都这般起早贪黑么?起床,小莲取了盆来。梳洗罢,小莲又捧个托盘来,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件樱粉色长衫,只道是阁主让他穿这一件。池韵嘴角抽了抽,遣走小莲,换上这件粉衫子。
对着铜镜转着身照了照,也未觉得有想象这般不堪,这才收起之前那白衣,一块玉佩便抖了出来。
池韵把那玉佩拾起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前儿个天黑没瞧清,今儿才觉着玉虽不是什么好料子,但雕刻纹样却是精致至极。玉佩正面雕着栩栩如生的麒麟,反面则是四个阳字:与子偕老。
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池韵认真的想了想,许是那厮不识字或是没看清才选的这样一块玉。他用指腹来来回回摩挲几圈,又不禁红了眼眶,这时便听闻外面传来青衣的声音:“阁主唤公子前去。”
池韵应了,望着眼前叶言之赏赐的名贵玉器,还是将手中这块麒麟玉佩戴在腰上,这才随小莲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