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萍:“就是因为你要上初中了,不能再拖,学了手语,你跟别人沟通会更顺畅,你知道初中的学习有多复杂吗?你要学化学,要学物理,差一个数字、一个单位就是天壤之别!你现在在六年级排第一,在二中还行吗?中考是全市排名的!”
凌霄:“只有我会手语,别人都不会,那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以后我们会录手语课程,放在电视上做公开课,庆平电视台已经在做相关的策划了。如果能尽快落实,以后初中、高中的课程,都能发展起来……”
“李老师。”凌霄打断,轻声说:“你想录公开课,是吗?”
握着戒尺的手松开,李悦萍沉默了。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想。
但想归想,知道是知道,听到学生发出质疑,她也有点无能为力。
素质教育是可以为她评高级教师加分,如果手语项目能落实下来,她能带着凌霄去市里开会、做演讲和示范。
处理好了,是一箭双雕,处理不好,就是利用学生牟利。
李悦萍确实很难平衡这道附加题。
她深吸一口气,把表格塞回抽屉,再把寒假作业分成两垛,码在办公桌正中央。
桌面盖着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课表、座右铭、儿子画的画、红色桌布。
还有一张毕业大合照,全校老师跟她带的第一届毕业生,一共54人,李悦萍也穿的这身裙子,手放在膝盖上,微笑着看镜头。
一个小学老师工作40年,能当35年班主任,差不多六届学生,凌霄是她目前最惋惜的一个。
所有科目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2002年非典,一场发烧,奶奶没敢送凌霄去卫生院,大过年的,还是李悦萍冒着大雪去水塔大院找凌霄,把他放在自行车后座。
他妈三天两头不着家,奶奶在后边扶,她在前面用力推,总算找了家开门的私人诊所。
后来,凌霄的耳朵就开始不好。
从耳鸣、耳背,到基本全聋,两年的课程有一半没来,他奶奶带着去市里找医生治。
医生说治不好,不是遗传也不是外伤,然后指了指天,意思说,是命。
回来直接参加期末考试,还是第一名。
傍晚放学,李老师没来送队,凌霄站在队伍的最末尾,手臂上三道杠,大队长。
花印跟他顺路,跟凌霄、语文老师一起把所有同学都送回家了,然后回家放书包,拉着凌霄去文化站打乒乓球。
凌霄吓唬他:“你今天作业被骂了!李老师要找田阿姨说你坏话!”
“怕什么,那题多简单,抄都是浪费时间!我妈不会骂我的,哈哈——”
花印的鼻头往外沁汗,解开外衣扔在水泥球台上。
“你快跟我对打!我在家学会了抛高球、削球,还有杀球!”
刚放学,文化站的人还不多,等大家都吃完晚饭来散步,陪玩的同龄人就多了,到时男孩子们能组队,还有人抢着当裁判。
花印打算加练几局,待会好好露一手!
凌霄站在他对面,凭借出色的弹跳和反应,在7局内爆杀花印。
他乐得哈哈大笑:“你不是蒙古族吗,为什么还没我跳的快!”
花印小老虎一样龇牙,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蒙古族又不是都会骑马打仗!”
他过年买了新衣服,是羽绒服,迷彩绿色,里面同色系背心,像个漂亮的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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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凌霄兽变身
田雨燕很会打扮他,毛衣里头搭配浅蓝色衬衫,运动鞋倒是旧款,花印不舍得把新的那双穿出来打球。
花印虽然没有凌霄长得高,但也有一米六,也许是基因问题,从小到大都没胖过。
刚出生时眼睛特别圆,滴溜溜的紫葡萄,水塔大院的阿姨姐姐们争着抱他。
少年开始抽条,五官就立体起来,圆眼睛拉长,成了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女生们之间风靡润唇膏,他不涂都晶莹透亮。
肤色是天然健康的小麦色,等升了初中上体育课,换上球衣球鞋打篮球,绝对会成为二中的校草。
花印有很多好朋友,但跟凌霄最好。
水塔大院对面是一家资源再生公司,面积很大,做废品回收,老板叫徐老吉,公司也就叫这个名字。
公司后门经常半夜有卡车开进来,轰隆隆的,花印睡不着,打开灯倚着窗子,找凌霄的身影。
“精力真旺盛,怪不得长得比我高呢——”花印嘟囔着,撑着脸看凌霄重复弯腰、称重、翻捡、弯腰这几个动作。
才十一点,花印偷偷溜出家门,轻车熟路地跑下去,路过水塔架子,还特意用手在上面印了个五指山。
一手灰。
奶奶已经睡着了,卡车进出的声音完全吵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