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道长肩膀晃了好几下,“以后不准这样了,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无端任他摇晃,“没有他那一剑,也会有死劫把我带走。”
程澈一愣,晃不动了,“怪我的煞气。这么多年,你我走得最近,我的煞气一定害你最深。”
“不怪你。”无端按住程澈的手,“地脉是能回到过去,却并非没有代价。”
程澈一愣,“...代价?”
“嗯。施术者要承担违逆因果循环的报应。”
“报应...?”
“哪怕只是将你的一魄传回六百年前,我也难逃死劫。”
程澈脑海中闪过一道莫名的直感,逼迫他继续发问:“…若是整个灵魂呢?”
无端察觉程澈真的哄不好了,若是哄好了,程澈会关心他的“劫”。
“怎么想知道这个。”无端只怕程澈冲动,“滥用地脉得不偿失。你断断不要碰。”
“可是我...”程澈甩甩脑袋,“我好像...”
我好像不止一次进过地脉。
是啊,否则我怎么能未卜先知,否则我怎么能预期进入地脉会有多难受。
就好像,看见道长死而复生,我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
第168章 说吧
这是记忆?还是直觉?亦或是...我神识深处某人的窃窃密语。
程澈脑袋发懵,凭着那股若有所指的杂念朝观外走去。
“龙脉”这两个字究竟触动了他哪根心弦,他不知道,可他直觉与前世有关。
与他身上凶煞至极的命数有关。
与成澈有关。
与无端有关。
与他这个灵魂所遭受的所有“劫难”有关。
“我要想起来...我要想起来....”
无端没算到自己这一出苦肉计竟没什么效果,连忙上去跟住程澈,“阿澈,阿澈。你若不愿意我叫你阿澈,我便还叫你阿虫。”
“......”
“你我从此便离开洛阳,不受约束,不设归处,踏江逐月,四海为”
“......”
“我带你去吃遍天底下所有好吃的,玩遍天底下所有好玩的...”
程澈忽而停下脚步,回首用一双空洞的琥珀色眼望他,“这些,都是你给成澈的承诺。对吧。”
被当场揭穿,无端无言以对,只能怔死原地。他究竟是不是在徒儿身上弥补当年欠成澈的一切,他比谁都心知肚明。
而他今生的徒儿一声不响,木然顺着一百零八级台阶往下缓步走去。背影决绝地如同要去求仙问道。
而无端心中有愧,再也跟不上一步。
程澈没想过气他,程澈只是想确认事实而已。
他仿佛能看见,那些明月高悬的夜,那些浓浓对视的双眼,那些情人许下的誓言。
仿佛他就在当时,仿佛他就是成澈...
一切因果的答案就藏在他的三魂七魄深处...最深处...
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小道士,他看遍了藏经阁所有经书,他理解神识,了解魂魄,他能彻查自己。
程澈苦笑一声,最重要的是...
成澈,若是我能全部忆起你与道长的过往,是否我便也能像你那样名正言顺被爱了。
“咳咳…咳!”
程澈喉头一苦,满嘴铁锈味。
无端看见落在程澈脚下的血点,才终于醒悟,追到程澈身前,“你怎么了?”
程澈嘴角带血,“你在关心我。还是关心成澈。”
无端紧紧握住他的手,“自然是你!”
程澈扬起脸,溢出的血将他唇色染得绯红,“嗯。我没事。”
“……”
他抽出手,继续往下走去:“没关系。道长...等我想起成澈的记忆,我们再相爱也不迟——”
可他只再走了两步,便眼前泛黑昏死过去。
*
苍山的雪季,山脊的轮廓向着远处绵延,勾勒出一幅丹青的画卷。无端与无端心上人的小庐坐落苍山脚下,洱海之浜,小庐外一座花圃,四季皆有时令鲜花点缀,还有一棵挂着秋千的苍天银杏。进山砍柴的樵夫时常能见秋千上一个一脸病态的男人披毯小睡,另有个年纪稍小的男人在背后为他推秋千。而后者也时常奏起一架手制三弦,前者则伴着乐声轻声哼唱。
上元节前夜,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紫色的电光映照出床上人儿虚弱的面孔,程澈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无端躺在他身边,轻轻搂住他,捂好他的耳朵,“别怕。我在。”
程澈没有回抱他,可他连声音都在颤抖,“明日就是上元了,怎么还会有雷?”他小心翼翼看向窗外,“道长,是不是...来劈我的?”
无端皱眉打断他,“大理冬季落雷并不稀罕,自然与你无关。”
程澈闭了闭眼,“我以前从不怕雷,只是祸害的人多了...一听雷声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