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身首分离的时刻,我怕的,不是死。”
就这样超度到死。且没有人能超度他。
“我只怕那等我回去的人...再也等不到我...”
缓缓升空的金色光点,已消失在薄薄暮色中,不留痕迹。
道长浑身震悚,桃木剑落在戈壁滩上,沉闷无声。
第121章 有人望眼欲穿
今夜,整个榆宁城,没有哪家哪户的窗台比成公子的婚房还要洞亮。
数不清的龙凤花烛明晃晃燃着,红玉、珐琅、彩瓷、琉璃…无一物不倒映摇曳的火光。两户显贵倾力打造的新婚喜房着实极尽了豪奢。
成澈轻轻合上婚房大门。拉上门闩的刹那,他终于得以对门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惨笑。拜堂后他便留在喜宴上应酬陪酒,直到宴饮结束,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都没有等到想等的那个人。
转过身,却又迎上雕花婚床上坐着的那位新娘子。凤凰衔花盖头稳稳罩着,等他用称心如意杆去揭。
无异于刚爬出一个深渊,又落进另一个深渊。
成澈缓缓走到床前案桌边,举起那盏等待已久的白玉酒壶,对口灌下整壶交杯酒。
是他最爱的榆宁名酿桃予云。却平白,多了一股陌生的苦味。
成澈抹去唇边酒渍,他的新娘子仍然安静坐在床榻边,纹丝不动。
只好让空空如也的酒壶重重落在桌上,提醒司马媛,他们今夜不会交杯。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疏离,“阿媛,我不是说过你可以直接休息,不用等我吗?”
“......”
没有回答。
可女孩交叠膝上的双手分明在发抖。
成澈终究无法伪装成一个坏人。他温声道:“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还把我当表哥,好不好?”
司马媛闻声终于不再颤颤发抖,她在盖头下轻声说:“我不怕你,澈表哥。我怕父亲。”
成澈哑然。
或许,他们都一样。
司马媛才十二岁,怎会心甘情愿抛下尚且孩提的天真,与他成婚,再生儿育女。可她身为女孩,更是人微言轻,从来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成澈眉心吃痛,轻轻安慰她,“没事的。你父母已经走了。把盖头摘了吧。”不知怎么,一句说完脑袋晕晕乎乎。或许是今夜实在喝了太多。
盖头左右摇动两下,“父亲说了,盖头在新郎官揭开之前绝对不能落,这是妻子该守的规矩。”
“阿媛。”成澈沉沉叹了一声,“我不知道司马况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心中早有所属。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把你看做妻子,更不会行夫妻之实。所以,你也不用守这些规矩了。”
“表哥...我知道。”司马媛双手死死钳在一起,“可是我真羡慕你…能这么坦诚说出来。”
“...如果你也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就会明白了。喜欢这件事,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两情相悦…。”司马媛断断续续重复着这四字,不知怎地哽咽了,“表哥,其实我...我也有一个中意的男子...”
成澈心头一酸,看来被这桩婚事拆散的不止他和无端,他安抚道,“无事,我不会干涉你们。你想找他,随时可以找他。”
司马媛摇头,发饰碰撞叮铃作响,“不...那个男子,他心里永远不会有我......甚至我觉得…他恨我。是啊,他一定恨透了我。”她将双手探入盖头,似乎在掩面哭泣,刚刚发育的身体随她气喘起伏不止。
“别哭…阿媛别哭。”成澈连忙坐在司马媛身边,像过去那样安慰她,“能不能告诉表哥,他是...?”
司马媛避而不谈,“表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成澈闭了闭眼,“若是终究无法两情相悦,便放手罢。”
“放手...”
“对我而言,若我的心上人能幸福,那便也是我的幸福。”
司马媛扬起脸,盖头下摆随她动作晃动着,她斟酌许久,“表哥,我从来没有违逆过父亲的命令。如果我违逆了,你会帮我吗?”
成澈鼓励她,“会的。表哥支持你。”
司马媛用力应了一声,她一把扯下盖头,露出个十二岁的、尚未长成的女孩儿面孔。她深深望着成澈,语气却尤其坚定,“那你走吧,澈表哥。你去寻道长吧。”
成澈愣了,“阿媛,难道...”
“嗯...是他。”司马媛垂首,“从两年前中元节开始,我便对他...”她苦笑着,“我对他的喜欢,想必与澈表哥对他的喜欢是一样的吧。”
成澈哑然,随即又无可奈何笑了。是啊…他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轻易沦陷的家伙。
他深深望向窗外,却说:“可是阿媛,你真的想明白了吗?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