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抄袭了吴端的食谱。
何月竹一边被美食喂得停不下来筷,一边左思右想:
会有这皇帝待遇,该不会是因为吴端吧?
可应该没人知道我和吴端的关系才对啊。
何月竹咬着筷子,怪,太怪了。
他一个人终究无法解决眼前的满汉全席。吃了半天还有好多没动过筷子的菜肴。
何月竹倒也没想着硬塞。他越吃越郁闷,干脆往后靠在冷冰冰的靠栏上叹息。吴端说过,食物重要的不是味道,而是与谁一起吃。
虽然味道确实好,可他一个人享用,未免也太寂寞了。年夜饭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闷头吃,滋味甚至不如在家里自己对着春晚泡杯方便面。
正当他索然无味动着筷子,楼下忽然传来了虔诚的诵经声。
何月竹放下筷子,跑到露台边缘往楼下望去。天色很暗,但能看到吴家人已经把祠堂整理好了。祖先的圣龛放在香案上,圣龛前摆着各色各样的祭品。
不仅如此,祠堂下的天井中摆着满满当当至少上百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都虔诚地伏跪一人。而最靠近祠堂的地方,一位满头花白,将近百岁的女人靠坐在铺着红毯的宽大太师椅上,身着一件精心制做的、拖至踝部的红色长袍。想必她就是传言中的吴家主母,世珍。
众人在礼拜中合诵一道何月竹辨不清内容的祷词,他们发音的力度很重,牙齿相叩的声音何月竹在天台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随着台下人诵经音量渐落,天色也完全黑了下来。漆黑笼罩在祠堂里,里面分明有上百人,却鸦雀无声。
就在周遭只剩空气与寂静的时刻,空气忽然被乐器的声响轻轻振动了,牵扯起何月竹心中的丝线振颤不已。他升起了一种奇妙的预感。就像你看到进度条过三分之二,就知电影高潮即将来了。
乐声越发清晰,萧、筝、笙、二胡、琵琶、扬琴、三弦,各色乐器同时奏响,高昂处雄浑而铿锵有力,低吟处宛如老年男子粗砺的唱腔。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神秘与庄重。
只此一瞬,祠堂中遽然燃起数百根浑浑燃烧的红烛,火光摇曳中,堂上静穆立着一抹红色的影子。
何月竹瞳孔颤颤,那是吴端。
第54章 渎神的预感
吴端...吴端怎么会在这。
何月竹揉揉眼睛,上半身探出雕栏。
祠堂里红烛摇曳燃着,将正中吴端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黑发被精心打理过,一丝不苟高高挽起,别着一枚精致的赤色五斗星冠。且身着一件何月竹从未见过的古式绛红锦缎法衣,两道下摆一直拖到地上,仿佛夕照映着飞鹤翎
何月竹有时候笨笨的脑袋终于把这两天遭遇的一切串了起来。
突如其来却戛然而止的工作。
吴端话中的若有所指。
无事献殷勤的吴家人。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此刻。
他真笨啊,吴端不在这里,还有谁会在这里。
他们这一带有除夕夜送旧神、接新神的古老传统。普通人家往往由家中最年长者来办,富贵人家则会请道士作法,吴家除了吴端,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何月竹又想到吴老四的说辞,顿时生气,拍了一把雕栏:说得那么严肃,居然是骗我的!
为了把吴端请来,吴家人竟然朝他下手了。
他不过是吴家钓道长上钩的鱼饵。可道长,还真被他钓来了。
感觉脸颊在隐隐发热,何月竹伏在栏上,朝下望去。
越看,那热流越是烧,一直烧到耳根。
他知道吴端是衣架子,不论合不合适,什么衣服在他身上都会提好几个档次。可他现在才知道,当衣着与道长相衬时,竟能看得观者心惊动魄、神醉魂倒。
吴端很少着装纯黑以外的颜色。今日这件红色道袍想必是吴家倾尽财力为道长量身定制,金丝绣纹熠熠生辉,珠串玉坠烁烁明朗,吴端在摇曳的烛火中,宛如赤色星辰落于尘世。
这绮丽的绛红披在吴端身上,何月竹忽而回想起那夜梦中的婚袍。同样张扬的大红,那是俗世烟火气,烧着红尘情爱的温度;而此时,是九重天外的荧惑星宿,睥睨人间。
天地昏黄,夜色朦胧,白头鹎扑朔翅膀,轻轻落在雨檐。道长双手交叠握在颔前,手中持一枚召遣神将的敕令木牌。他双目沉沉闭着,眉宇的轮廓被影子描得更加深刻,骨骼起伏,线条凌厉。
大堂里肃穆无声,上百人毕恭毕敬伏跪在地,等待道长赐福。
戌时四刻,月照当空,吴端向前平举敕令牌,一字一句念出祷词:
“上祭天地,下致万神,禳灾解厄,请福祈恩。”
随他话音沉沉落下,香灯杆燃起九盏烛灯,奏乐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