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落了一夜,如今已经堪堪停了。
剩下的细雨如丝,积水成洼,未干的浊雨顺着屋檐的间隙缓缓淌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时断时续。
啊,还是不懂分寸的。
表面确实维持住了无事发生的样子,内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言如青无措地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青?怎么起来了,你才睡了两个时辰啊。”
颜筠谦闻声就坐了起来,半梦半醒间脑袋先在言如青怀里蹭了蹭几下,又得偿所愿地被揉了脑袋。
他摁住言如青,起身披了外袍下榻,温柔道,“你再躺一会儿,我去烧些水。”
言如青点点头,他喉咙干涩得厉害,鼻音也重,当真是被折腾得不轻。
再怎么躺也睡不着了,原以为颜筠谦做不来粗活,金贵的侯府少爷再怎么逞强,对生火烧水这种粗活儿肯定力有不逮。言如青坐了没多久还是想下床自己动手,寻思着只要夸夸颜筠谦有这份心意就好了。
言如青骶骨还在发酸,在角落摸索着寻到了被揉成一团的寝衣,还没来得及套在身上,颜筠谦就来了。
颜筠谦单膝跪在床上,弯下腰与言如青平视,几缕发丝垂下,只是单纯地向爱人敞开了怀抱,“我扶你起来。”
好在浴桶小到根本容不下两个人一起,完全不给颜筠谦挤进去的机会。
颜筠谦贴心地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待在言如青身边,还没说上话就吃了闭门羹。被言如青一口回绝:“你下去吧。”
可这只黑心的白毛兔子确实是在为言如青考虑:“如果不洗干净的话,如青会发热的。”义正言辞,好像这一切根本不是他造成的。
“我自己可以。”
结果弯腰屈膝又挤到了骶骨,还泛着疼,确实不太可以。
“如青够不到的吧?”颜筠谦闭上眼,“我不看,行不行?”
“……”
言如青认命地转过身,颜筠谦恪守规矩,双目紧闭。微凉的指尖摸索着划过脊梁,激起一阵颤栗,身后的人却并没有就此收手。
有时候看不见也不算糟,五感失了一感,才能更好地集中心思去感受之前想做的。
颜筠谦的手生得极漂亮,修长白皙,没有做活练武生出的薄茧。他指甲修剪圆润,甲盖泛着樱粉,手背还能看到皮下遍布的青筋脉络。
哪里都是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惊叹为何一双手就能在临界处不偏不倚,明明多一分就太柔,少一分就太刚。
这双手的主人也是如此,仿佛天地的宠儿,故而做什么事都合乎常理,做什么事都能被原谅。
颜筠谦就是能让动机不纯的事做出来都变纯。即使搅乱了一池春水也无妨,即使稍微有些心术不正也无碍,即使他现在做的事让言如青感到羞耻煎熬,也挑不出任何错。
说到底,言如青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对颜筠谦的放纵到了何种程度。
临了,颜筠谦洗了洗手,仔细地擦拭着手指,睁眼问:“如青,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言如青不正眼看他:“到底是哪里学的那些……难不成在宫里的那段日子,把你教坏了?”
“看书学的。”颜筠谦实话实说。
这话倒把言如青噎住了。
到底是看了什么书、看了多少书才能学到这些?
原本以为颜筠谦捧着话本子爱不释手,就是看些妖精神仙你来我往地战上三百个回合,有来有回地打架……
谁知道净是些妖精神仙打架。
若说打架,言如青才注意到颜筠谦的身上光洁如新生,明明被自己捡到时伤得那样重,上回肩胛还被一剑刺穿了,眼下却毫发无伤。
他离近了些,伸手去抚那原本应该出现疤痕的位置,喃喃道:“好得这么快?”
颜筠谦低头看了看,救言如青那日他还因为挥锏导致肩胛伤口开裂,血流不止,现在一丁点被伤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他说:“不知不觉就好全了。”
“好了就好。”言如青不知道自己在国师府是如何获救的,还以为颜筠谦是在宫里被赐了什么药。他还好奇御医们没日没夜地用性命钻研出来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仿佛和吃了“回魂丹”似的。
而且颜筠谦的身子也结实了许多,骨肉匀称,一点不见羸弱,不知道在皇宫被喂了多少补药才能好成这样。
言如青一心彻底扑在了钻研“为何会不留疤”上。水流淙淙,无论是肩胛还是躯干,目光所及、指尖所触,颜筠谦身上不管哪里抚摸起来都是平滑一片,如清水芙蓉般天然去雕饰,是这世间少有的杰作。
为何没有疤痕?甚至连四肢都……
“如青。”颜筠谦忽然弯腰捧住了言如青的脸,他双目仍旧透亮,与之对视却好似黯沈了下来,笑吟吟地提醒,“最好不要再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