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84)

打一开始便是,倘若颜筠谦的回魂丹不再起效,本应将乌苍的寿数与季玉卿对调。

这才是真正的下下之策。

可说么?不可说。

舍得么?舍不得。

是人自有苦衷,有时不说远比说个透彻来得幸福。

“少爷!不要死、不要死……”乌苍崩溃地伸手去够地上四散各处还未写上符咒的黄纸,胡乱地抓起一把又递到季玉卿面前,哭得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不要死!写符,我的,我的命给你……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傻小子,做这邪门歪道的法事哪有那般容易。

他无力再做,也不想去做。

季玉卿胸口都没了起伏,伸手想去摸乌苍的脸,身上的气力都被抽空了。想说的话还梗在喉头,话到嘴边只能吐出乌黑如墨的血。

不用了,已经够了。

他做的错事足够多,害的人也不算少。天地道理违背了个遍,犯下的罪都成了报应。

除非苍天无眼,神灵开恩——

银线密织的云靴踏破阴影,影影绰绰,缓缓笼在季玉卿和乌苍身前。

颜筠谦拾起两张黄纸,又从案上取了朱笔,思索着落笔随手画了两张符,蹲下身递到乌苍面前。

“什么……”乌苍吓得不敢仰头。

“贴在你和你家少爷胸口,将你的阳寿分与他。”颜筠谦歪头看着乌苍,半张脸埋在臂弯里,一双漆黑的墨瞳看着仍人畜无害似的,“你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这情形根本容不得乌苍将信将疑,急忙照做,即刻就见季玉卿又吐出一大口瘀血。

季玉卿虚弱不见好转,双眼复又睁开,人却多了些气。

低头,胸口贴着的符咒是从未见过的画法,却着实有效。

“咳咳咳……为……何?”

为何不任由他自生自灭,为何要救他?

这绝非出于利益上的缘由。他自然知道如果今夜国师府之事外传,届时颜筠谦和自己就都真成了众矢之的,后果不堪设想。

季玉卿既然没死,便要努力隐瞒此事,隐瞒今日行径,隐瞒颜筠谦大闹国师府。

可如若今夜国师府无人生还,颜筠谦那边解释起来会更简单。

面前这人分明做得到。

“我知道少国师在想什么。”颜筠谦平静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任何人。”

颜筠谦将言如青从床上横打抱起,踏过门槛,留在地上的长锏还泛着寒光,静静诉说着今夜的行举。

“要问为何。”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是再寻常不过地叙述家常,“因为师父会不高兴。”

第五十章 、“如青,我是真心喜欢你。”

颜筠谦留下了一地狼藉,抱着言如青回到药铺时,已然雷雨俱停,天云无光,徒留一片寂寥的冷清。

“喵喵。”墨池端坐在药铺门口,橙黄的猫眼瞪得溜圆。遥遥就见颜筠谦来,叫唤两声,霎时又没了脾气。

颜筠谦绕过墨池,用肩抵开了虚掩着的木门。他先把言如青安置在床榻上,帮师父褪下外衣又盖好了被褥,着手去摆弄灯烛。

墨池见状跃上床铺,缩作一团压在言如青身旁,还没睡个安逸,恰好被颜筠谦逮个正着,又被抱回了一旁竹篮编好的猫窝里。

“你倒好,跟在师父身边白吃白喝这么久,连人被掳走了都没察觉。”

颜筠谦话中看似不带恼意,只是起身前又伸手倒撸了一把它的皮毛,“该罚。”

墨池大气都不敢出,难得被训这两声心服口服。

时已过三更,松下一口气后便泛上阵阵疲惫不堪的倦意。

“师父,你什么时候醒呢?”颜筠谦半跪在床沿旁,嗓音都连带着沙哑下来。

烛光忽明忽暗地覆在他的面上,在睫羽下投落下极淡的青影。

他低垂着眼帘,俯身端详着言如青的睡颜。犹豫踌躇了半晌,克制隐忍似的,最后只是用手背轻柔地蹭了蹭言如青的脸颊。

摸上去仍是发冷的,眼见唇上也是半点血色都无。言如青的胸口起伏却比方才悠长,看似当真只是睡着了一般。

颜筠谦转而伸出还算暖和的一只手和言如青十指相扣。青年的指腹覆有薄茧,毕竟是要用这双手挑拣药材,为生计操劳奔波的,自然摸起来算不上细腻。

说到底,言如青是粗养活的凡夫俗子。相貌俊秀尚能称得上俊秀,又带着些云淡风轻的冷冽。仿佛遇事都能处事不惊,可再如何,终究只是凡人一个。

偏生颜筠谦就喜欢。

他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着言如青的眉眼,烙在心底如何描摹都不够,若要较真,唯有镌在三魂六魄中方能罢休。

他知道、他都知道,稚景和季玉卿接近言如青,只因知晓言如青是仙君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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