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青努力睁开眼,以为自己大梦初醒,往下一瞥却发现颜筠谦正伏在自己胸口,少年气息干净,两人的墨发纠缠着交织在一起,想来是醒得不够彻底。
颜筠谦的神色匿在了一片黑黯中,似也含笑,轻轻唤他:“师父。”
言如青自知还在梦里,毕竟颜筠谦远在宫中,眼前这个定是他臆想的了。
虽说稀里糊涂着还使不上力气,却终于能开口说话了。言如青喉头有些干涩,低哑道:“起来,筠谦。”
颜筠谦一言不发,一改以往的听话知趣、谦和有礼,慢慢探上前去——
最后不轻不重地吻在了言如青的唇上。
不够,远远不够。
浅尝辄止向来不是颜筠谦的作风,即便是在梦里也一样。言如青的唇上仿佛沾了蜜糖,光是舔.弄还不够,一定要撬开牙关,探入其中卷走那条舌为止,去品尝他从未拥有又近在咫尺的这人。两人都青涩生硬得很,只得无序地交缠在一起,切磋琢磨。
“唔……”言如青想说的全都淹没在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惊惶无措。莫说呵斥了,手上都仍旧使不上力,挣也挣脱不开。
情急之下,他本想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好叫自己快些清醒过来,赶紧逃离这荒谬背理的梦境。可架不住那舌灵活自如又肆意横行,一下子竟咬到了颜筠谦的。
好在效果一样,似有极淡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结束了这个荒唐无理的吻,颜筠谦大概是从他梦中消失了,身上竟也不再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松。
言如青呼吸不算平稳,一吻退却,脸都飞上两团极淡的绯意,冷清的眉宇间都透着一股浅淡的情.欲,一路渗到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脖颈处,甚是好看。
肩窝处似乎有谁亲昵地贴了上来,言如青疲倦不堪,隐隐约约觉得亲切,只当是梦外的墨池。
他无暇翻身去看身旁是否还多了个人,最后又昏昏沉沉地阖眼睡了过去。
清晨起来时,言如青在床底下把瞧不见影的墨池拽了出来。
他最后一觉睡得还算安稳,虽说算不上爽心豁目,至少不会一整日都没精气神。
一夜做的梦都几乎忘了个干净,只有最后一个太过清晰具象,叫言如青提笔写信都顿了许久,不知该给颜筠谦写什么好。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于是落笔便问颜筠谦在宫中如何。

“少爷?”佩兰站在颜筠谦身旁,见他早膳用得慢,不免询问道,“您怎么了?”
“我没事。”颜筠谦脸上仍是人畜无害的浅笑,柔声回,“许是昨夜没睡好,做梦时把舌头咬破了。”
第四十章 、贼喊捉贼!
颜筠谦被空冠了个起居郎的职位,实则第一日压根没有面圣。
老皇帝在这方面是同颜武如出一辙的精明,知道颜筠谦打心底里不乐意,就先假意晾了他一日。
颜筠谦无所谓这些犹如儿戏的手段,也一并顺水推舟按照老皇帝的计划来。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案前给言如青写了两封信叫人捎出宫去,又早早地躺在床上歇息下了,全然没有想不开的样子。
“少爷,有什么事能叫您这般高兴?”降香双手颤抖着替颜筠谦磨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一样。
“就是高兴。”颜筠谦还噙着笑,握着笔杆思索了一会儿,落笔仍是在给言如青写信,“师父那边有回音么?”
降香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压根没有的冷汗,兢兢业业地回:“言公子许是打理铺子不得空……应、应该没那么快送来。”
“不急。”颜筠谦见她紧张,笑着宽慰,“没送到我也不会怪罪于你,今日是怎么了,怕成这样?”
降香还没意识到自己那身板已经抖成筛子了,连带着头上的双挂髻抖跟着一颤一颤:“奴婢、奴婢第一次进宫,所以有些害怕。”
难怪她要问,颜筠谦自用了早膳以后就笑得满面春风,还夹杂了些让人看不透彻的欢愉。
降香和佩兰都怕颜筠谦是受不了这等被当作娈童豢养的屈辱,整个人已经魔怔了。所以如今越见他高兴越害怕,站在他身边都胆颤心惊。
颜筠谦才收了纸砚,就听得屋外通报。娘娘驾到自是好大的阵仗,也在他意料之中——自己那两个身居妃位的庶出姐姐,果真被遣来做说客了。
两位都是在宫里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老人,一个珠围翠绕、一个花团锦簇,知道先下手为强,两人口吐珠玑、一唱一和,放下身段语重心长地同他讲了许多。
明里暗里都是叫颜筠谦接受现实,早日顺从天家威严也好少受些罪。
“姐姐说的是。”颜筠谦脸上并无厌烦,撑着脑袋默默地听,偶尔还附和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