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筠谦料想会是如此,
“谦儿!你可知……”颜策和仅是讲了些许,胃里都一阵翻江倒海。
他在宫里当差,听到的自然比他讲出来的还要恶心百倍。宫里如今同死人窟已经大差不差了,每日都有受不了这屈辱自戕自缢的,尸首横七竖八地板车上被推出来,草席都没得卷,也不知被拖去哪里埋了。
颜筠谦既然是特殊的,那在宫里无论如何受辱受屈都会留着半条命的。
颜策和明白自己这七弟的性子到底是烈的,若是誓死不从,被做成人彘也不无可能……怖人的情形已然在眼前浮现,定睛一看,立在书房正中的人已经不见了。
“三哥不必担心,皇上仁慈,这不还留了几日给我交代后事么?”
颜筠谦早已跑出了书房,连声音都被一股脑儿地抛在身后,欣长的身影兀然消失在一片翠竹林影里。
他还急着去见师父。
第三十八章 、私下交易
少年走得匆忙,连下人战战兢兢递来的竹伞都忘了撑,顶着斜风细雨一路跑回了新苑。
侯府里不知情的下人,望向雨中快步的颜筠谦也再不敢上前;知情的就更不敢去了,谁都怕这侯服玉食的小少爷自寻短见。
降香站在檐下焦急得翘首以盼,遥遥地见了颜筠谦,扭头便告诉言如青:“小少爷回来了!”
颜筠谦跨过门槛,静静地望着言如青。屋内已然不见季玉卿的身影,他的咳疾愈发厉害了,只能把宫里的那些烂事粗粗地告诉了言如青,等不到颜筠谦回来,便被乌苍搀扶着又跌跌撞撞地乘车回去了。
言如青又向前挪了一步,喉头微动,事到如今真正连一句宽慰的话都吐不出来。
他知道这事有多荒谬,荒谬到言如青心里头一回波动得如此剧烈,先是唾弃厌恶到痛恨,再是一腔倏然涌上心头肆意翻滚的怒意。
可现在颜筠谦就站在他面前,两两相望,却相顾无言。
原是说再多也一并成了徒劳,任凭屋外阴雨如何连绵,也洗不干净这密布满屋的惆怅,反而愈发愁云密布,怊怊惕惕的,最后只剩下了无能为力的无奈。
是要骂上天不公,独独赐了颜筠谦阴命之身,还是要怨君主不明,对苍生肆意定下生杀予夺?
发梢处的雨水顺着颜筠谦的面庞缓缓滑落,他一身白衣都染上了些许泥泞,没了以往的灵动飘逸。
降香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只敢站在屋外看着两人。最后还是佩兰借着担心颜筠谦淋湿了会得风寒,要更衣沐浴为由头,将降香一并拉了下去。
门被轻轻阖上,屋内顷刻又昏沉下来,颜筠谦微微抬起双臂,仍是眉眼含笑着看向言如青:“可以么?师父?”言如青爱干净,颜筠谦时刻记着,故而多问一句。
言如青颔首,刚迈出一步,就被颜筠谦扑了个满怀。
他抱得不紧,只是每回同言如青接触都是热烈而贪婪的,愈演愈烈,只要言如青不说,便舍不得松手。
“我陪你一起去宫里吧。”言如青担心他,提议道。
“不用。”颜筠谦偷偷蹭蹭言如青的脖颈,只透着淡淡的皂角香,却让他打心底里喜欢,“没事的,师父。”
在旁人看来确实要发愁,不过于颜筠谦而言确实算不上多凶险,他一人应付便足矣。只是应付的手段特殊些,言如青跟去定是要担心的。
不过言如青难以再信他了,毕竟颜筠谦每每说无碍,次次都有事。
好似那身子压根就不是他自己的,对待起来半分怜惜都无。
言如青与颜筠谦相识还不满一年,不过遇见颜筠谦性命垂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嘴上叫言如青放心,可言如青活了二十余年有过的忧心忡忡,分明全都放在这小少爷一个人身上了。
颜筠谦看出言如青不信自己,又允诺道:“我这条命既是师父给的,就不会叫旁人拿了去。”
“你能保证顾得身家性命那是最好,可若是被折辱了……”言如青不愿提起这事,却不得不开口,“倘若、倘若皇上要‘采阴补阳’,要临幸你,你要如何自处?”
“我自有办法。”颜筠谦放开言如青,望向他眼中因自己而起的忧虑与不安,心中莫名升腾起别样的怡悦。
他不露痕迹地压制住内心淡淡的欣喜,仍宽慰道,“宫里又闷又枯燥,实在不是好去处。既然新的药铺已经打点周全了,师父不如就着手经营起来吧。”
言如青只当他迫不得已接受了,毕竟皇帝硬要颜筠谦入宫的目的就在此,不从也得从,一点周旋的余地都没有。不由分说,主动轻轻与颜筠谦相拥。
颜筠谦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他的情绪:“若是皇上要招我侍寝,师父允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