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院子多得是,住哪里不是住?只要师父高兴,我便高兴。”颜筠谦定了定心,明面上开朗依旧。
他把书丢回案上,佯装哀怨地长叹一声,说要去找大哥下棋,临走又贴心地关照降香再多搜罗些讲玄道的书给师父看。
日子还算平稳地过着,颜筠谦来打扰言如青的时候少了些,一连几天都满侯府乱窜。今天拉大哥下棋、明天和六哥拌嘴,再过几天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敢直接去找墨池,想和这尊猫老爷再次一决高低。
最后墨池被扯了一小撮尾巴毛,颜筠谦又挨了两爪子,谁都没讨着好。
好在天愈发冷了,衣服裹得厚,颜筠谦没被伤着皮肉。
硬要说,这回得算墨池惜败。
言如青听了只当没听过,毕竟这哪里是十七八岁能干出来的事,怕是街上七八岁的孩童都不爱搭理小少爷。
秋末萧瑟更甚,陡然急转直下,勾人想起原来再过几日就是立冬。
卉安偏南,虽说不见得雪虐风饕,但冻人依旧,约莫酉时天色就已昏沉一片,屋内换炭火不免勤快了许多,灯烛也留意着多添了几盏。
天干物燥的,有时自己屋里炭火过旺、太烘热,言如青睡前就去颜筠谦房里小坐一会儿,也顺带验一验小少爷下棋技艺是否渐长。
同言如青下棋,颜筠谦从没赢过一回,倒也没有嚷嚷着要悔棋过,讲的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眼看棋局上自己又已落下风,颜筠谦将一缕散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斟酌着落下一颗白子。
言如青手执黑子,眼看又要绝杀,听得屋外有似有异响,峰回路转之间匆忙落下一子。
棋局未定,却听得降香一声惊叫穿门而来:“走水了!”
第二十五章 、藏叶于林
屋内二人当机立断,闻声便弃了棋局甩袖出屋,推门就见家仆都三三两两地提着水桶往言如青那屋里赶。
佩兰眼疾手快开了屋门,浓烟从门缝与窗格缝隙中猖狂挤出,映出里面一片闪灼的赤红,来势汹汹。算不上火光烛天,可就远观一眼也能逼得人呛出泪水。
好在火势不大,也幸亏发现得早。十余桶水泼上去,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除了烟尘依存以外,明火已去了。
言如青和颜筠谦被安顿在池边的凉亭小坐,算是透透气。降香哆哆嗦嗦地说要去将此事告知侯爷一声,行了礼就快步退了下去。
原在院内守夜的小厮已经快到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明知自己大难临头,还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屈身问两位主子“还需鱼食喂池鱼么”,连话里都带着哭腔。
颜筠谦无意为难下人,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做自己的分内事,不必伺候了。
院内嘈杂尚未平息,师徒两人面面相觑,无语凝噎了好半天。明明两人方才还在烘热的屋里下棋,这会儿就只能拢着手炉在池塘旁促膝长谈了。
石桌上的烛火温吞摇曳,还人畜无害似的,缓缓攀上颜筠谦的面庞。
颜筠谦眉眼低垂,仿佛还心有余悸,轻声道:“师父,幸好您不在那屋里。”
“若是我在屋里,兴许就不会着了。”言如青哈出一口白气。
“不是师父的错。”颜筠谦挨着言如青,把手炉塞到他手中,指尖微凉。
入冬后炭火用得多,屋内燥热,人又懒散困倦起来,难免会有因疏忽大意而酿成事端的时候。只是今夜不凑巧,言如青不在自己屋里,并未及时发现火情,这才耽搁了下来。
降香匆匆回来复命时,恰好佩兰也令人将屋内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佩兰话中意思便是言如青那屋的烟火味太重,还略略殃及到了颜筠谦的主屋,恐怕有阵子没法住人了。降香带了侯爷的话来也正是此意,说不是甚么大事,让言如青和颜筠谦且放宽心,先去别的院子小住些时日,等理干净了再重住回来。
之前为言如青理出来的院子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只是这次也得委屈颜小少爷与他再次挤在一个院里了。
降香还得去看着旁的下人安置颜筠谦和言如青的衣物书籍,佩兰福了福身子,说烟味太呛人,先领二位挪步新院。
一路上总算得了空,言如青这才开口问道:“佩兰姑娘,这次走水究竟是哪里着了?”
佩兰提着纸笼,恭恭敬敬地回答:“我进去瞧过了,许是您案上的灯盏倒了,恰好下面又接着炭盆……桌椅书籍一燃,这火就收不住了。”
兀然想起言如青总爱看书消磨时光,佩兰又紧跟着添了一句,“旁的陈列摆设都无碍,就是您案上那些书被烧毁了大半,不知要不要紧?”
是了,除开言如青之前从书房借阅的那些玄书道经,近几日颜筠谦也投其所好,一股脑儿从侯府的藏书阁找了好些送给言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