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258)

李成煜行商有方,真金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入国库,当今圣上最忌惮官官相护,自然会想尽办法不让其与朝臣接触。

故而他顶着伪造的身份在京城待了三年还是风平浪静,甚至与害死自己亲族的仇家连照面都没打过。

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现在害死他全家的伯父升官到哪里了呢?

他随处打听了一下,竟已经是户部尚书了。

不急,李成煜眉头稍动。

户部尚书掌管军饷,向来有很多油水可捞。

他卧在贵妃榻上赏着春景,有银叉不用,反而掏出匕首慢条斯理地捅起了一块蜜瓜。青年缓缓地用尖锐的齿尖插进了果肉,仿佛咀嚼撕咬着他仇人的尸骨,最后一同吞回了肚里。

他从没有一日忘记过仇恨。

养鱼多年,收网却只是一霎那的事。

……

李成煜经商从未出过差错,被皇帝任命备置军饷粮草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青年身形单薄地立在北境的风雪中,撑了把纸伞,却无人不对他毕恭毕敬,就连仰面也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他抬了抬下巴,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大氅里,哈出一口白雾,搓了搓手。李成煜点了点账簿上的军饷,蹙着眉问下属,佯作不悦道:“军饷怎么少了这么多?按理来说一个人能分到二两银子,我算来算去,怎么每个人只能分到一两还不到?”

旁边的小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兢兢业业地回:“回禀大人,军饷粮草本都经由户部尚书之手,尚书大人说粮草被冻坏了不少,便拨了些军饷银两去购置。”

李成煜眉峰微折,嗤笑一声:“分明是我亲自购置的粮草,全都封存妥当了,怎么到尚书大人嘴里就被冻坏了?”

“这……下官并不知晓……”

李成煜一撩大氅,望着崖下还在操练的残兵转身就要离去。他眉宇间傲意不减,一把夺过账簿,连声音都被揉碎了消融在风雪里,“去告诉尚书大人,无论出于何因,只要私挪军饷,我便会禀报陛下。”

“或者……”

李成煜忽而脚步一滞,似笑非笑道,“就今夜,让他来见我一面。”

他紧紧握着账簿,无数次想过自己站在仇家面前,看着对方胡须颤颤,睁大着一双眼看着他,到头来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会坐在高坐上笑着嘲讽道:“伯父,命运真的很有意思。”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站在你面前。”

“要不要我告诉你,我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

可惜不会有这种情形。

李成煜平静地用蜡焰烧掉了账簿。在仇家面前暴露自己是多么蠢笨的一件事,他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无所谓为了挑衅别人而走到明处。

他重新做了假帐,又将五十车粮草并成了三十车嫁祸给了户部尚书,字字恳切地写了份谏言,当夜就快马加鞭叫人送回了天子手中。

那边户部尚书确实克扣了军饷,年年都是银子从左口袋到右口袋,不曾想今年杀出来了个帮皇帝敛财的皇商,垄断了财路。

他慌了一瞬,还以为李成煜是以此要挟自己瓜分贪下的银两,刚备好了礼偷偷派属下给李成煜送去,却不曾想到府邸门口吃个了闭门羹。

前去送礼的人在雪天里敲了一夜的门都没等到李成煜开门,反而是皇帝革职的圣旨先一步送到了户部尚书手中。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李成煜咬了咬笔杆末端,克扣军饷远不到要株连九族的程度,也无法肃清前朝暗害他亲族的所有朝臣。

如若彻底让皇帝看清前朝群臣的本质呢?

如若皇帝发现前朝群臣相互勾结,已经功高盖主了呢?

李成煜提笔落字,编造出自己近期行商“碰壁”的缘由,原是前朝几位大臣垄断了行业,叫他无处分销,银子也自然进不去国库了。

他又顺便奉上了几件拿来贿赂他的财物,以表对天子的一片诚心。有听说他威名的官员赠了他琉璃制的莲花盏,他便叫人用玛瑙打了个一模一样的,眼瞧着显尽奢华再送到宫里去,充当证据交由圣上。

李成煜于天寒地冻的雪天在皇帝心中埋下一颗多疑的种子,他不断地辛勤浇水,最后还是在春天开花结果了。

原是因为科举实行推举制,选上来的不是高官公子便是名门子弟,其居心可见一斑,实实在在威胁到了皇权地位,外加军饷粮草、充盈国库等一桩桩事余波未了,平庸的天子难得动了怒,一气之下贬斥了众多朝臣。

最后等李成煜慢吞吞地从北境回到京城时,前朝诸臣凡是有过勾结的,该被革职的革职、该被流放的流放,抄家的亦有不少,一个不留。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