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178)

如若再回不到从前,他们二人还不如互相伤得更彻底一些来得痛快。

“天道有亲?您何时予过我慈悲了?”颜筠谦嗤笑一声,一把抓住言如青的头发,眼眸中满是恨意,“你让我吃下浊丹,害得我足足挨了二十一道天雷。”

他兀然脱了手,言如青的后背重重地撞到了檀木的床柱上,又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颜筠谦看着即将昏死过去的言如青,平静道:“仙君确实谋划得够好,我不妨告诉您——

每一道天雷落下,我都灰飞烟灭了一次。”

第九十二章 、他一个人的神祇

颜筠谦舍弃了仙君赐予他的姓名,可仍会时常回想,想他与仙君在云顶天桥上的最后一别。

他发了疯似地扑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一抹灰朴的身影,拼上性命想在那人心上有一点位置。可惜衣袖划过指尖,只有匆匆一过,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抓住。

于是他跪在天桥上崩溃地痛哭,绝望道:“我要是为自己而活的,那该有多好……”

他怎么会不明白,获得那人的垂青本就是天方夜谭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至始至终,他捧上的一颗真心都不曾落入那人的眼中过。

可他什么都没有,甚至只有爱着仙君才能保证自己仙身存在。

这一颗真心,真的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东西。

明明姻缘簿上烙着二人的姓名,难道这天赐的姻缘就是错么?

被喂下的浊丹开始奏效,仙身从他指尖处开始爆裂剥落,一向亲和喜爱他的清气也开始瓦解消逝。黑色的浊气从体内溢出,吞噬着纯净如初雪的仙身,徒留无尽的痛意,深入骨髓。

他只有爱着仙君才能让仙身一直存在,可浊丹毁了他的神智,这一份爱已经变得不再纯粹了。

颜筠谦无助地哭喊着,不断抓挠自己清秀的脸孔和白衫下的臂膀,试图把攀附在自己身体上的浊气尽数挖除。

他的仙身如仙雾般四散崩溃,可那浊气早已附在他仙骨上由内而外散化开来,仍旧从他体内不断钻出。

阴阳破裂,清浊交织,在他仙骨上不断厮杀更迭,逐渐化为混沌。到后来,一具仙身已经被他抓得破碎不堪,彻底辨不出人形了。

脚下的云层愈发绵软,他失了仙身,仙骨又不堪重负,只要踏空一步就会坠入凡尘沦为凡人,彻底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不,不……我不能变成凡人,我……我不能变成回魂丹……”颜筠谦竭尽全力想阻止阴阳清浊在自己身上相融,只要相融,他便会真的投入轮回。

他明白,仙君蓄谋已久就是为了在凡间摆脱他。

仙君轮完一世仍可以回到仙界,可他失了仙骨和仙君的庇佑,一入凡间就要轮回永生永世。

“我是真心爱慕仙君的,不要让我变成凡人,我……”

少年向四方哭求,他自出世起就对神祇一秉虔诚,祈请天道从轻发落。

可惜天道无亲,而要他神亡骨散的正是他最诚心拜服的神祇。

颜筠谦痛得神识昏聩,眼看就要心思归为平静,真如回魂丹成一般参悟坐道,最后发疯似地大笑了起来。

他可以用阴阳交织中生出的混沌之气,如回魂丹一般复人残魂,医死人骨。但他永远不可能完全如仙君期望那般变成真正的回魂丹,变成天地间最原初的无形大道。

因为他本就是从执念中而生的东西,仙君就是他的执念,仙君就是他的“道”。

可悲的是他永远不可能为自己而活。

那尚能看出人形的东西赶在坠入凡尘之前,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的仙骨脆弱到一击就断,仙身被毁,头上的束发的玉冠都因没有依托而直直地落了下去,最后被浮云托着,小心翼翼地奉到了他面前。

颜筠谦记得,仙君手中的一柄拂尘点上他的头顶,用仙力帮他束好了一头银白的发。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明明是施舍,是漠视,却被他藏在心里当了真。

事到如今才知晓自己曾经是多么可笑,可笑到叫他作呕。

黑白雾气交织,其中宛如丹火的两点直勾勾地盯着那莹润的玉冠。那东西静默了许久,最后连他对那人的爱慕,一同敲了个粉碎。

他笑了,说:“真没意思。”

是啊,真没意思。

既然都是执念,既然他做什么都不会被仙君放在眼中,那是这份执念爱是恨又有什么分别?

恨着仙君远比爱着仙君要轻松得多。

爱恨扭转,此消彼长。颜筠谦生生舍弃了太清天尊赐予他的仙身,以恨意为媒,以浊阴为载,以清阳为辅,重塑了仙骨。

矜贵无上如太清天尊,到最后,赐予他的只有因执念而起的满身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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