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162)

“可是若想得道,便要放下执念。”言如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黑猫油光水滑的皮毛,浅笑道,“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如若赤子便是道心……

那他为了得道心,难道就非抽丹白那孩子的仙骨不可吗?

“丹白,丹白……”言如青自言自语,嘴中呢喃着丹白的姓名,看到黑猫的耳朵警觉地动了几下。

丹红如火,白如脂玉。

这浅薄又没有深意的姓名,唤起来既干涩又陌生。

言如青伸手去玩黑猫的耳根,揉揉捏捏一阵,手上传来软热的触感,心思却平静至极,毫无波澜。

他与丹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那人出世的仙身是他赐的,入世的姓名是他起的,失世的浊丹是他递的,一切的痛苦是他给的。

少年如初雪般柔软纯洁的笑容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转念一想又烟消云散了,记忆最后只留下一张挂满泪痕的脸孔,怨恨爬上了澄澈的眼瞳。

他说,「仙君,我是真心爱慕您。」

少年一腔卑微的爱慕都融到了仙骨里,不掺分毫杂念,最后还是落了个孽怨满身的下场。

言如青脸上是一贯的云淡风轻,轻声道:“他若是记起,必然恨透我了。”

说是恨透都太轻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捧上一片真心相待却被对方撕了个粉碎,试问谁能不怨,谁能不恨?

“于丹白……我心中有愧。”言如青垂下眼帘,咬着唇,许久都没有出声。最后把头扭到一边,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弥补。”

墨砚听罢,忽而在他怀中挣扎着扑腾起来。

转世成普通黑猫的墨砚急得喵喵乱叫,恨不得当下就口吐人言,赶快把一肚子的秘密都告诉还被蒙在鼓里的凡人师父。

车轮碾过泥路的声响渐近渐重,那黑猫才在言如青膝上翻滚了几下,什么有用的消息都还没传达到,马车就忽而毫无预兆地刹停了。

一人抱着一猫陡然往前一冲,好不容易才稳下了身子。

言如青还是遇事不惊的做派,护着墨砚掀开了车帘。还不等问车夫发生了何事,精美奢华的檀木车舆便入了眼。

“言公子?真是巧了。”车舆四角有绛紫流苏垂坠,来人亲自伸手掀开车帘,笑眯眯地和言如青打招呼,“您要到哪里去?”

言如青先是一愣,转而抱着墨砚掀开帘子就下了车马,颔首又行了一礼,客气道:“少国师。”

他伸手揉了揉墨砚的下巴,那护师心切的黑猫已经张嘴隐隐露出獠牙。言如青开口说明了自己出门的缘由:“许久不见,在下本想去别院拜访您,不曾想能在半路就遇上。”

“原来如此。”

季玉卿脸上不见病态,穿着一件玄墨色的外衣,也不见总是跟在身旁伺候的乌苍。

他掀开车帷客气地邀言如青上马车,嘴角仍噙着笑。

“那就请言公子与我回府共叙吧。”

季玉卿只字不提自己这一趟出门是做什么的,又要到哪里去。

言如青扫了坐在车厢内里的季玉卿一眼,扭头示意车夫掉头回别院,自己直接上季玉卿的马车就好。

言如青抱着墨砚登上了车马,在笑容和蔼的季玉卿身旁坐下。

车轴咕噜咕噜地又开始转动,墨砚谨慎地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季玉卿,喵喵叫了几声。车马忽而急驰起来,挡在前头的车帷被劲风贯穿,露出前面车夫的背影——

车夫带着斗笠,露出一条蓬松毛绒的狐狸尾巴。

车厢里的“季玉卿”笑着扭头看向言如青,问:“言公子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这里荒郊野岭,遇上些山野精怪也不足为奇。”言如青瞥了他一眼,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上了狐狸车,眼下我只能自认倒霉了。”

看这“季玉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定是稚景假扮的。

稚景是妖,妖与仙有别,靠近言如青时两人身边泛起的不适感就足以说明一切。

稚景不过是使了个障眼法,铺开折扇在脸前一挥,就恢复了寻常的装束和脸孔。

墨砚在做普通黑猫时在稚景那边吃了许多瘪,此时气不打一出来,看着狡猾的狐狸,只得喉中低声威胁。

“您还在生我的气?”稚景故作惊叹,狭长的眼眯得几乎看不见竖瞳,“天尊要去老君观恢复记忆,您作为天尊的爱徒怎么能被关在笼子里?

是不是该谢谢我及时将您放出来,又及时将您送去了老君观呢?”

恢复记忆那夜确实是稚景放墨砚出来的。他趁下人睡觉打开了笼子,提着墨砚的后脖颈,把那黑猫一路拎到老君观的山脚下。

如若不是有墨砚一拉,只怕言如青还恢复不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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