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就差一点。他那时就要握上筠谦的手，让自己这一世只做凡人，彻底抛下前世的仙界恩怨了。
言如青什么心绪都没有。悔恨遗憾都不值得在他心中停留一瞬，既然命中冥冥之中就是这般安排的，如今恢复了记忆，他顺从接受便是，没什么好反悔的。
墨砚喵喵两声，不想管这老狐狸，慵懒地舔起了爪子。言如青抬眼看了稚景一眼：“墨砚没有灵力也说不了话，我这做师父的，代它谢过你。”
稚景摇了摇扇子，笑了笑：“那在我的帮衬下，天尊真的如预期中的那般恢复记忆了吗？”
扮作妩媚女性的狐狸精又上下打量了言如青一翻，翘起腿，用扇骨抵着下巴，打趣道：“感觉您和从前毫无区别。”
稚景这是实话实说。无论是外表上还是气息上，言如青怎么看都和从前毫无区别。
言如青不瞒他，平静道：“我的记忆确实恢复了。但是不知道哪一环出了差错，我空有前世记忆，身上却无半点仙力。”
“确实，我在您身上并未察觉到上位神仙的灵压。”稚景点点头，转而又悠悠地叹了口气，“也因为如此，我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您面前说上点话。”
一方天尊的灵压是何等恐怖，言如青只是转世的凡人，命格自带的灵压就足矣让实力匹敌妖尊的稚景吃上一壶了。
如若言如青真寻回了仙力，要用灵压针对起稚景，那他这千年的老狐狸精估计要用大半条命才能抗下来。
言如青低头思忖了片刻，问：“既然我这具身子仍是凡人，对你影响不大，为何不直接来别院寻我？”
稚景面上难得生出了愁容，一双柳眉也拧到了一起，竖瞳中更是难得的严肃：“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别院中灵压太强，我根本寸步难行。”
“老君观我以分神设了界，寸步难行是无可厚非。但别院……是为何？”言如青稍稍前倾，“此身上并没有半分灵力，你分明也能正常接近我。”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稚景啪地一收折扇，扇柄反手抵上言如青的胸口，严肃道：“别院的灵压并不出自您身上，但那确实是能媲美天尊的恐怖实力。”
不是稚景夸大其词，那灵压确实恐怖，当真恐怖到了到不会有任何妖魔邪祟想要踏足的境地。
最惊骇的是完全分不清那灵压到底是因为有天尊神祇亲临降世，还是因为有远超世间常俗的邪妄孽障存在。
言如青紧蹙的眉始终没有松开。有些事经不起细想，稚景这么一提，他便知道了自己失去的仙力到底在哪里——
“我的全副灵力和修为……都在筠谦身上。”
这似是件难以启齿的事，言如青一字一顿，在一狐一猫的注视下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喵喵？”墨砚完全没听懂，还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丹修为会跑到别人身上去。它只是听到颜筠谦的名字就来气，巴不得用爪子把那人活生生撕成几片。
“您是说，因为……清修破了戒？”
稚景一听就明白，钳制住了那乱扭的猫儿。妖魔这方面固然开放，那也不能直接把仙家的私事放在明面上来讲，半打哑迷地问了。
“对……”言如青干脆伸手捂住了墨砚的耳朵，确保徒儿听不见，眼睫微颤，用轻到不能再轻的气音说。
“因为元阳……被他破了。”
修心悟道讲究的就是清心寡欲。许多时候仙家斩情丝、毁姻缘更是为了保全自身的修为。
毕竟仙界从来最忌讳的便是破身——也就是破元阳。
元阳破，精气毁，一贯清修的仙家被破了元阳必会折损修为，反之，得了元阳的那方就可得道飞升。
一般的仙家尚且如此，更何况言如青？他是得了天仙之祖太上老君赐身，由天地自然孕育出的仙灵，无心无道，力比三清。
颜筠谦得了言如青的元阳，就是真的飞升成仙了，仙格也比其他神仙高出一大截。
稚景实在好奇，踟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发问：“之前的一切分明尽在您掌握之中，您下凡之前怎会从未考虑过这种情形？”
“我想过，故而转世前也给自己设了禁制。”
所以在遇到颜筠谦之前，言如青一个人无欲无求地过着，从未想过要与谁携手共度一生。
他欲求寡淡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自然也不会被破元阳。
言如青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他单手扶着额，垂下眼帘道，“但筠谦他整个人，从来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遇见他，救下他，认识他，爱上他，这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在言如青掌握之中的。
言如青从侯府逃走的雨夜，那少年浑身湿透了寻上门来，把一腔真心和爱意都捧在手里赠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