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孽障目(159)

言如青正视前方,往缘镜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面庞。并非是身为天尊时的模样,他一秉凡心,也因为相由心生,容貌没有一丝变化。

老君作为祖师为他赐了姓名,故而言如青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顺应天道,即便是转世投胎也不会有变。

既然如此,言如青前世为丹白赐了名,那孩子此生投胎入凡,姓名也是不会改变的。

如若姻缘簿上写明了他与丹白才是正缘,那他与颜筠谦又算什么?

言如青单手扶着额,袖袍滑落,露出腕上颜筠谦亲手为他系的红线。

难道这一局,就真的没有办法可改吗?

不,分明是有的、一直都有的。

只是言如青不想做,更不想承认——

抽仙骨。

世间万物往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还是老方法,只要言如青恢复仙力后寻到丹白,把那孩子的仙骨与魂肉剥离,仙骨为无七情六欲的赤子道心,魂肉继续留在凡间轮回,这一局就可破。

姻缘簿上的姓名并非不能改,而是从未有人像上清天尊这般计划详密地施行过。也没有人能做到他这步,发狠到连自己都算计了进去,不容置喙。

言如青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如今的自己面对以往的自己,究竟是赢还是输。

“喵……”

在一旁梳猫的墨砚被师父身上莫名散发出的威压吓怕了,还以为言如青抬手就要甩拂尘,直接从桌上一跃而下,端庄地坐到了地上,恭敬地垂下了脑袋。

“罢了,命里总归有些事是有缘无分的。若是能抓住当然最好,若是抓不住……”言如青见墨砚下桌,又重新将它抱了上来,浅浅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就顺其自然吧。”

何苦要逆天改命,把不属于两人的缘分强加在对方身上?

到头来,苦了自己又苦了爱人。

墨砚打了个哈欠,在言如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它高兴地想,师父还和从前一样,但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言如青和墨砚说着体己话,反观颜筠谦在隔壁那屋里乐得清闲。他一个人无事可做,倾着身子靠在紫檀木桌旁,指尖浸在赏鱼的瓷缸中,看上去没有分毫不悦。

游鱼的鳍尾近乎透明,在水里稍稍摆动就显得仙气飘飘。鱼儿全都精明乖滑地躲在浮叶下,稍有动静就一哄而散,四处逃窜。

白衣少年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捧起一条幼鱼,在掌心温柔地呵护着,散发着如初雪般圣洁的善意——

下一刻他突然毫无征兆地用力一握,鱼儿的五脏六腑就在这一瞬被捏得粉碎!

颜筠谦摊开掌心时真的惨不忍睹,只能看见鱼儿一副牵肠挂肚的惨状,内脏与皮肉从他指缝中七零八落地翻卷而出,顺着清水飘落在澄澈的净水里。

顽劣的少年慢慢地、慢慢地蹂躏着缸里的每一条鱼儿,缓缓地剥夺着自然生灵的色彩,眼睁睁看着一缸清水被染成了浅红,只有脏器沉底,无言地控诉着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最后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真没意思。”

颜筠谦平静地看着眼前血流漂杵的瓷缸,他就是杀了又如何呢?

莫说是人道,天道如今都约束不了他分毫。

欺骗、杀戮、虐待,他对任何暴行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称这些恶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或许更为贴切。

毕竟他被人改造成了彻头彻尾的孽种,原先的善心姑且不提,连带着这份残忍也是仙君赋予他的,由不得他挑剔。

世间万物于颜筠谦而言,本就没有一样是称心如意的——曾经是有的,但他唯一喜爱的人也被仙君夺去了。

所以他现在又一无所有了。

颜筠谦躬起身子,孤独地抱着膝。光华在他指尖盈盈流动,只一眨眼,缸中的游鱼就恢复如初了。

少年将手重又伸入了静如透玉的水中,游鱼起初一哄而散,后来有几条挥着飘然若仙鱼鳍,忘了痛似的,凑上去轻轻啄了啄。

颜筠谦眉眼带笑,低语道:“要是如青也能这样回来就好了。”

第八十五章 、「我已经不想玩了。」

“趁着天气还没完全热下来,我想回帛州看看季玉卿。”

言如青抱着墨砚坐在颜筠谦对面,踟蹰犹豫了几日做缓,趁着两人下棋对弈的功夫,掐准时机提了想要去帛州的事。

虽说探望季玉卿是不假,但主要还是想和稚景碰面。

颜筠谦目光瞥向手边瓷缸中游得欢快自在的鱼儿,无视坐在对面一直盯着他的黑猫,杀伐果断地落下一颗黑子,笑着问:“怎么突然想到去见少国师了?”

“你之前不是与他还有书信往来么?称他总想再见我一面。”言如青也跟着落下了一子,顺手捂上了墨砚的眼睛,“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与其一直堵在心里,不如早些说开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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