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裴惊辞抿着唇望了她许久,她看着他眼尾都隐约浮红,捻着发丝温声对她道:“你还是太讨厌我了。”
商时序:“你别多想。”
裴惊辞:“你明知道我不在意这些,你还逼我问,如果没有,你才不会管,甚至不提,你说出来不过还是想和离,想劝我和离,想让我去找别人好过夫妻恩爱的生活,那你怎么办呢。”
她老实说了,“倘若我将来,会为了决断层有女子居位而低俗斗争,要被世人唾弃,以及诋毁,会影响你以及你的家人的。你别觉得我讨厌你。”
“以前很讨厌,是觉得你脏,臭,还不思进取,可你本事这样活着没有错,但你每次来找我都可以保持自身洁净,也并不是不读书,我对你很改观。”
裴惊辞自是不愿和离的,她一直明白,可越见裴惊辞不求回报地对她,她越想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商时序自问心里,她对裴惊辞各种对她好的行为感动、震惊。也有无法回馈对等的情意而自愧。
她到底,还是不能对真正爱她的人心狠。
至于裴惊辞说她讨厌他,其实不是,是在意,才顾虑。
她现在无论经商,还是招女工,都与大玄朝的风气背道而驰,那因她是在权贵层而迟来的谩骂,已经来至。
商时序:“既然踏出了第一步,我也不会回头,只是你裴惊辞到底与我假结亲,于情理,你不用一直陪着我挨天下人的骂。”
“是,我们心知肚明是假夫妻,可外人不觉得,我一开始便说了,和离后,他们对我宽容,骂的是你,我们既然结伙那便是同伴,你让我抛弃你,不是逼我做胆怂小人吗?我怕过?”
他越说越快,到最后,都有些结巴。
商时序:“我自己一个人,足以。”
裴惊辞苦乐相煎,这是商时序初次为他着想,还没来及品尝其中的甜味,随之而来的,便是她将要抛下他的决定。
裴惊辞:“某些人习惯了特权,便觉得你想平等对他是极端反抗,你既想要男女平等的大同盛世,你不需要用人?既然需要用人为何不能是我?”
他归根结底为自己太弱了。
无三千铁骑,无死侍心腹。
弱到商时序做事用人,用谁都不会考虑他。
裴家人相逼他们和离都没成功,他不能败在自己这关上。
裴惊辞还是单膝跪在地上捡头发丝的姿势,手里如获至宝般捏着她废弃的发丝,他不说话,被墨黑的武服衬得沉稳。
她看他把斜挎在身上的布包挪到身前,翻出一本牛皮紧扎的本子,封面上写了裴家族谱。
翻开,第一行,裴永钧,周丹禾。
第二行,裴惊辞,商时序。
第二行其下注释颇多,密麻小字,瞧着很像一回事。
裴惊辞指到本子页面上的第二行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自成祖宗,我爹都不管我,你还怕我会胆怯那不知名的外人的屁骂?更何况,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不要脸的劲谁能比得上啊。”
他收回本子,一卷,吊儿郎当一下又一下,当成小棍轻拍到手里,道:“我什么名声?大玄朝第一纨绔二世祖,名声不比你强多少。”
商时序百端交集。
知道他正努力地阐述、说服,他是可以站在她身边的人,也永不会背刺。
是在说:
请你,允许我与你同肩。
“会下棋吗?”
商时序像是转移话题,若无其事般提了别的,“下个五子棋吧。”
裴惊辞见她转话之快,稍作迟疑,但快应了一下,“好。”
……
八角凉亭。
日光散在亭柱,又折射于棋盘之上,也把下棋的两人笼罩在暖黄之中,好似一切都染了光的景物一片岁月静好。
裴惊辞抬头看,商时序淡然自若,整个人逆光若仙,连发丝都散耀着金光。
她两葱白纤指夹黑棋子,本可以定输赢的关键一子,却毫不犹豫地往下一位置一放,棋盘终成定式。
她执黑子,白子留他。
黑落十三子,白落十二子,白棋看似被困,实际白余一子妙回春,走完便是胜局。
裴惊辞以为她下棋只是随意玩玩。
难料寓意深远,藏匿其中。
他难以言表的喜悦回荡在心间,指节夹白棋,要落于她指定的赢点。
可下一瞬,她的食指指腹按住那处,柔声道:“落子无悔。”
裴惊辞:“落子无悔。”
她让开了手,他迅速携棋一扣。
……
第32章
白子轻磕棋盘,一声脆响。
好似许定了终生。
裴惊辞反而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