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从来没见过她抹过什么口脂,但有抹妆的姑娘出现,他便见她眼底对口脂跃跃欲试的神情。
“脏、用胭脂虫做的。”商时序直接说明缘故。
不是不喜欢涂口脂,光想着口脂听说有一原料为胭脂虫,她便打消了抹妆的念头。仅有一次例外,是她成婚那日用来抹唇的口脂,她娘用血藤提的色。
……
而后裴惊辞消失两天,出现时,多了一大堆瓶瓶罐罐,还把桌子对贴靠在她的书案对面。
她晚上一复核过帐,多了他捣鼓小铁碗铁勺类放在蜡烛上烧,他摆了很多重绛,罐子里水桃香精味甚至溢到她的鼻间。
商时序看完账本,合上账看他整朵摘下重绛,放入石钵中反复杵槌,他动作熟练又灵巧,淘去黄汁后,即快形成浓重的红颜料。
当她以为要完事了,他又往小铁碗里扔蜂蜡,小心放入烛火上放烤融,调色、调香,一时辰后,他从对面递来一大瓷碗的棠红膏体。
商时序有些恼:“我与你明说了,我嫌这口脂埋汰,你自己喜欢自己用便好。”
“这非用胭脂虫染色。”
“那我也不喜欢,抹脸上不自在。”
“你可以不抹不用啊。”烛光摇曳,裴惊辞黑眸星光发亮,“但我想你也有……”
商时序闻言心中微动。
在此前,她嫌他不够细心。
或者是明知她最怕蛇和虫,还弄口脂故意吓她。
“放下吧,别做这么多,我又用不上。”商时序语顿了一会儿,“别花精力做这些了。”
裴惊辞手下不停,目光专注地融化蜂蜡,“你只管收就行。”
商时序为让他听清,声音冷了几分:“我不用。”
语落,她见裴惊辞神情明显沉丧,他融完手头的蜂蜡,停下来,“好吧,我只会做这些,确是有些没用,那我以后便不弄了,你别嫌我没用。”
商时序预感不好:“……我没有嫌你只会做这些东西的意思。”
而后她想不对,按他的脾性,肯定是要怼她杠她,哪有这样可怜的时候,何况裴惊辞就没觉得他吃喝玩乐的逍遥生活没什么不对的。
果不出所料,对面静不下半刻,沉声道:“证明给我看。”
商时序:……
小心机还挺多。
“我收下了,看你放哪吧。”
裴惊辞粲笑:“行,那我放你妆台边。”
“夜色不早了。”商时序说,“你适才做东西想必出了汗,洗澡再上去榻。”
裴惊辞浴房后,她拿出长公主给她的伪料细览。
三页为柳南絮在朝中近期业绩,另一页为一名叫文左然的人,为卿士僚属,其下页附上两人关系,柳南絮被圣上提拔,而这位文左然刚好犯事,柳南絮为此顶替了他的职位,虽升了职,却招惹了眼恨。
文左然已降一职,归为柳南絮的下属却十分不服气,他在卿史寮当值久,人脉比柳南絮广,表面后台硬,利用规则懈怠职位为难柳南絮的法子不痛不痒,却拖延了些时间。
怪不得,那日柳南絮暗里要挟她过后便暂时不见了人影,柳南絮睚眦必报,不依不饶地缠着她不放,实在让人生寒。她这几天心境浮躁,以为他是憋什么坏招。
看到这里,商时序确定圣上怀疑柳南絮的身份了,大玄朝没有一个特例是让未殿试的举人入卿史寮。无怪乎长公主没有直接派人请刺客,而是拿她先去试刀。
至于柳南絮为何迟迟没有认回身份……商时序翻了一页伪料,下写了几段疆外蛮军蠢蠢欲动的军事演练,涉及事项隐秘,而大玄朝外戚干政,不少亲王看皇嗣少且幼,私下藏兵,可谓是内忧外患。
但可以确定,圣上已开始为柳南絮铺路,储君已然确定为他。
商时序看到下一页,是长公主亲笔,明说已派人去接柳南絮庶农父母。
她往后一翻,没了,长公主什么指示也没有,却让她按照上面的伪料去做。
商时序:……
要不说不亏一家人,都来全尽其用她了。
她啪的一下,将伪料盖回方盒,随后拿起刚刚补充完整的灌溉水田龙尾车端详。
裴惊辞洗完回来看到这幕,道:“舍不得给明空就别给了,那丫头功利心强,凡事以挣钱为主,你若真心系天下百姓,还不如你自己去推行,落得好名声也在你身上。”
商时序:“我……”
裴惊辞:“别说你不在意名声那些话,我在意行吧,我在意你的东西让别人据为己有,人呢趋利,可一点都不会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