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恩佐斯自言自语,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小屋走,想着该怎么处理这具尸体才妥当,这个少年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还有那卷轴和墨水瓶,都得想办法处理掉……不对劲,不对劲,怎么只有墨水瓶和羊皮纸,没看见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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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做了一个悠远漫长的梦。
在梦里,他不再是萨兰教区第三惩戒队的核心成员,不再是魔法师,身边没有亲密无间的队友,也没有对他好得过头的队长。
他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小傻子,衣食住行全部依赖于一个反复无常的女人。
谢灵觉得自己被分割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梦里的小傻子,一个是冷静理智的旁观者。
直到小傻子被作为召唤邪神的祭品,那难以描述的邪神投影透过傻子的眼睛映入旁观者的眼中,那无法理解的扭曲音节在大脑中响起。
灵魂在混沌中合二为一。
——谢灵醒来了。
他在守墓人的背上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一根冰冷的事物顺着胡乱翻卷的衣袖落入他手心。
谢灵不仅恢复了灵智,还无比清晰地记起了发生过的一切。
新历219年11月,纳木拉西大峡谷,邪神“吞噬者”降临事件。
希里亚帝国萨兰教区第三惩戒队,队长圣徒赫尔曼·沃克,带领八位高级使徒队员,深入险地,孤立无援。
谢灵眼睁睁地看到队长和队友们惨死。
赫尔曼被隐匿在白雾中的某种怪物活生生地吞噬。
从头到脚,身体一截一截地快速消失,在身体断裂的短暂间隙中,甚至能看到血淋淋的横截面。
目睹这一幕的谢灵瞬间失明。
队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他也无法逃脱死神的手掌。
而后不知什么原因,他竟得以死而复生,出现在远隔万里之外的贝尔市,被寡妇尤拉发现并带回了家。
从此,浑浑噩噩,不知日夜地活着。
此时此刻,在贝尔市的城外公墓里,谢灵终于清醒过来。
“咳咳咳……”
恩佐斯刚到小屋门口还没来得及把人放下,耳边传来少年沙哑的咳嗽声。
他慌忙将人放到铺着厚厚皮毛的木摇椅上,手指在胸膛轻划几下,勾勒出尖长的倒三角。
这位头发灰白,脸庞布满深深皱纹,长相凶恶的高大男人温和问:“圣主保佑,孩子,你还好吗?”
谢灵深陷在宽大木椅的皮毛中,悄悄落入掌心的钢笔,笔尖在指腹间滑动了一下,察觉到些许湿润——看来里面的魔法墨水还有残留。
于是他隐没在衣服里的手掌微动,这支钢笔便贴着他的皮肤向另一个部位滑去。
这动作隐蔽迅速,令人无法发觉。
恩佐斯只见对方微微抬起脸,小屋门窗紧闭光线暗淡,只有火炉里残留的一点火苗发着光。
但在这昏暗中,少年却脸白如雪,一双透澈的眼瞳像名贵的红宝石般折射出微光。
“谢谢您。”谢灵道了谢,声音带着受寒的沙哑,但吐词清晰流畅,“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知道是早晨,我的意思是什么日期?”
“新历223年12月13日。”
恩佐斯一点也不诧异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任谁死里逃生刚醒来都会有些脑子不清醒。
223年12月13日。
谢灵脑子无比清醒,默默在舌尖滚过这日期。
竟然已经过去四年了吗?
四年。
谢灵稍稍一思索,便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此刻他没有时间慢慢思索往事。
眼下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要做,那就是如何处理邪徒尤拉的尸体?
凌晨墓碑前的黑暗低语是幻觉,还是仪式真的生效了?
谢灵略微一回想脑中听到的音节,就头疼欲裂,压根想不起尤拉死后的具体情形。
恩佐斯用土陶杯倒了杯温热的烈性麦酒,递给他,“来点吧孩子,这能令你舒服点。”
谢灵轻轻摇了下头。
他站起身,将胡乱裹上的几层衣服一一穿好,顺便悄悄观察了自己的胸膛,发现皮肤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魔纹的痕迹。
“该死的!”
恩佐斯恍然想起这茬,狠狠地拍了下发际线后退的额头,“我们得赶快处理那具尸体!该死的,孩子,哦,我不是再骂你,别害怕。”
“放心,我是恩佐斯·费奇,贝尔市公墓的守墓人,不会伤害你。”恩佐斯直勾勾地盯着谢灵的眼睛,“但你得告诉我,你是谁?死去的那个女人又是谁?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墓地里?”
谢灵慢慢整理衣服,冷静回复道:“死去的女人?我记不太清了,我在这么冷的冬天被冻了半夜,得过去看看才能想起来。”
一把推开门,冰冷的寒风夹杂了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这么一小会的时间,天空已经开始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