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仰面躺着,乌云逐渐散开,圆月倒映在他绯红的瞳孔中。
他不觉得冷,但思维阻塞的大脑产生了难过的情绪,心口也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明白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尤拉而产生的。
死亡。
是死亡,这个地方充斥着死亡的味道。
谢灵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可只要一想到死亡,看到这些墓碑,就有种突如其来的悲伤。
思维堵塞的大脑无法运转,谢灵无声无息地张了张嘴,“……”
轻不可闻的音节淹没在尤拉狂热的呼唤中。
随着祈祷被重复了十二遍,一种难以描述的奇异感在这墓碑林立的寂静墓地里荡开。
空气仿佛随着尤拉的声音渐渐凝固,每一寸空间都浮现出躁动不安的危险分子,每一个在附近的生灵都本能地生出巨大的恐惧感,哪怕是在冬眠中的小动物,也突然地在梦中缩紧了身体。
尤拉的神态近乎癫狂,生存本能的各个感官在她大脑深处拉响警报,但她却视而不见。
她充满血丝的眼珠凸出,脖颈和脸颊的青色血管鼓胀爆凸,卷曲的长发如同电击在空中炸开,口中喋喋不休,整个人被狂热的幻想淹没了。
这幅可怖的画面印入谢灵的眼中,他感到不适,犹豫要不要起身。
这时,明亮的圆月突然黯淡,如同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吸走了光芒,变成深黑天幕中灰蒙蒙的圆形阴影。
一些不知是飞蛾还是蝴蝶的昆虫落在墓碑上,覆满鳞粉的纯黑翅膀微微颤动。
墓地一片漆黑,谢灵坐起身,摸了摸自己胸膛上新鲜描画的魔纹。
心脏跳得比平时更快,炽热感从魔纹向全身扩散,他干净白皙的皮肤逐渐变红。
“啊!”
尤拉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抱住自己的头颅,紧接着双手无力地松开了,浑身痉挛抽搐着。
这抽搐只维持了不到三秒,尤拉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歪倒在独子的坟头。
这个癫狂的女人已经死了。
“……”
扭曲的音节在空气中荡开,又收缩成一束,落到谢灵耳边,似乎穿透他的头颅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谢灵头晕目眩,混沌的大脑被搅得天翻地覆,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交替出现,无数似曾相识的声音接替响起。
无法理解的扭曲耳语如同一把尖刀,正在切割解剖沉睡的灵魂。
难以承受的巨大痛苦袭击全身,相比之下,胸膛上高速运转的魔纹所带来的痛楚竟微不足道。
这一刻,谢灵冥冥中感知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睁开了双眼。
——不能看!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偏过脸,看到那比黑暗更浓郁,比死亡更阴冷的存在。
轰!
在目光触及的一刹那,谢灵脑中一阵轰鸣,顿时晕了过去。
第2章
清晨格外寒冷,墓地夜里起了薄雾,日出时分,薄雾散去,树木枯枝上挂着晶莹的雾凇。
守墓人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夜噩梦,这会从凉凉的床铺里起来,心情极差,一边兀自嘀咕,一边推开木门倒夜壶。
倒完夜壶,他回屋拿了陶罐,往墓地深处流淌的小河走去。
“那是?”守墓人眯了眯眼,发现这么冷的大清早,竟然有人伏在墓碑前。
守墓人走近了,手中陶罐咣当落地,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伏在地上裸着上半身的人翻了过来。
是个脸色苍白长相英俊的黑发少年。
“天啊,醒醒,醒醒孩子。”他大声呼唤,拍打少年冰冷的脸颊,“我的天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冷的天脱了衣服躺在这?快醒醒!”
守墓人掐住少年的手腕,发现脉搏还在跳动,松了口气。
“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守墓人当即将墓碑边散落一地的上衣捡过来给他裹上。
他背起少年,还没转身,一具早已僵硬冻实的尸体进入视线。
是具中年女尸,漆黑的长毛呢外套,蓬松卷曲的长棕发,脸部扭曲青紫无法辨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墓人没有过去细看,目光在墓边扫视了一圈,看到了打开的小手提箱,被水汽侵染字迹模糊的半片卷轴,空了的小墨水瓶。
这副场景似曾相识……这是……
守墓人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侧看背上的少年,电光石火间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邪徒进行某些邪恶的仪式……
他有些紧张地收紧了胳膊,感受到少年毫无知觉地伏在他背上,发出轻缓温热的呼吸。
“没事的,我能解决的,恩佐斯,不能这么狠心,这还是个孩子,可能只是个无辜的祭品。我得把他带回去,然后再来想想怎么处理这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