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的女子,叫我如何不喜。”
顾竹眸色沉了沉,许久,轻声道:
“那便一直喜欢吧。”
都城正值九月天,非冷非热秋意绵绵。街道人流络绎不绝,却在这人群里,藏匿着如许多目光锐利,气质不同寻常的人。
一看便知是杀手。
这正是炅厉他们安插的眼线,现在的皇帝已经调动了所有近卫军,西府的锦衣卫不分昼夜的巡逻在城里。
而就在今早早朝上,皇帝公然下令炅呈王出城赶赴边疆,边疆近年太平,皇帝是何用意再明显不过。
战事不能再拖了,朱坤和炅厉都决定,四日后将直接攻城。
因此,所有探子都出动了。
明淮亭住在炅厉的府邸里,同炅厉指挥全局。
第三日,是夜,搭建好的军营内端坐着炅厉,明淮亭,朱坤,郭程等人。
他们个个神情凝重,同时眼里还沾着点兴奋。
军营外,数万大军列阵,连成黑压压的一片。再往前,是一支支以千为单位的前行军,轻兵和骑兵。
其中有两支骑兵连一块布甲都未着,他们每个人都披着宽大的黑色兜帽斗篷,容貌被钢制的面具遮住。
重弓与轻弓人手一把,重弓悬挂于腰上,固定在马背和大腿间。轻弓搭在背后,箭壶里箭支约有三十枚。
这两支弓箭骑兵队伍合起来仅有三千二百六十五人,以诡谲莫测著称。是名为“战场上的刺客”的队伍。
明淮亭一手培养出了他们,对自己的这两支箭兵队伍非常自豪。
倒计时开始了,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逝,叫人觉得好快,又叫人觉得太慢了。
“一个半时辰半刻钟。”郭程仔细盯着沙漏沉沉开口。
无人应答,这战争前的宁静,比什么都要沉重。
却不曾想这时,一支马车队悄然出城。
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宋旦,这一战茗荼衫知晓此战安熙帝胜率不大,也明白繁盛了几代的茗家要没落了。于是他下令让宋旦带着茗瑟远逃,他要和茗氏共存亡,却不能让他的两个女儿陪他送葬。
至于茗潇,有顾竹护着,至少性命无忧罢。
夜黑风高,郊岭寂静无声,两三黑鸦盘旋于树梢,这支车队融入夜色里。
茗瑟早早身做轻装候立在门前,她自在城外山中隐居已有三年有余了,下午匆匆收到父亲书信。
让她今夜跟着宋旦奔赴西边,远离这是非之地。
一时心慌意乱,茗瑟面色煞白,纤细的手指死死抓着门沿,指尖苍白。
哒哒,哒哒,马蹄声混着车轴碾过泥土的轱辘声。宋旦远远看见茗瑟,快速赶来她面前,停下马车:“小姐,老臣宋旦,前来迎接。”
茗瑟长叹一气,宋旦已经下了马车,他走到茗瑟面前,正欲行礼,茗瑟赶忙托住了他:“宋爷爷,不必了。”
宋旦一愣,点点头,站直了身子。他见茗瑟两手空空,又往她身后一望,空无一物。
当下疑惑:“这………”
茗瑟知晓宋旦是何意思,面露纠结之色,犹豫再三,一咬牙关,神色坚定起来:“宋爷爷,我乃茗氏次女,其父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族世世代代为皇朝尽忠,斗胆一言,我当与圣上共存亡,如今大战在即,家父奋斗前线,我又怎能独自逃脱?”
说到激动处,茗瑟眼眶湿红,她扑通一声跪下,字字泣血:“茗瑟头顶青天,不敢称自己身负重任,却也绝不当临阵脱逃之人!我虽身为女子不能帮上什么,但也请让茗瑟陪在父亲身边,陪在圣上身边!”
“小姐你!”宋旦后退两步,颤巍巍的指着茗瑟,他怎担得起茗瑟这一跪?于是乎他也跪下,恨声道,“楠楠啊,老臣是看着你和大小姐长大的,这一战,我们……恐是要败了。”
“老爷特意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小姐你活下去。老臣无妻无子,早就把你和大小姐当做了亲闺女,老臣也只希望你和大小姐活下去啊。你又何必死守皇城呢?”
说到最后,宋旦也是哽咽着,不再清澈的双眸里流下两滴浊泪。
楠楠是茗瑟的乳名,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宋旦也经常唤她的乳名。茗瑟终是泪流满面,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遵从茗荼衫的指令了。
她向宋旦磕了头,声音虽沙哑,却平静:“宋爷爷,茗瑟不孝。今日茗瑟跑了,往后等待茗瑟的,是无数个心难安稳,愧疚难当的日日夜夜。我岂能活的安心?倒不如让我随着家父一起去了罢,黄泉路里,我也伴着家父。”
最后,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在宋旦还未反应过来时,猛然转身冲进门口边的一处小屋内。
小屋内竟是一匹马,只见她快速又敏捷地跳上马背,扬起马鞭,驰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