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考验她的语言替换能力,她不知道那边的李珩其实已经微微走了神。
玉楼阁翻修的时候他花了不少钱在上面,只因不想让秦家找出什么错处来。这院子里的花品种的最多的,那匠人曾拍着胸脯说,玉楼阁的花能开四季,所以如今院子里的菊花还能凑出三种颜色来。
秦玉柔身上的味道在风中若隐若现,他回过神来,听见秦玉柔学着书中女配的口吻说着:“你真的分得清你是喜欢妾身,而不是喜欢妾身身上的、她的影子吗?”
这一段是写到男主认识了女配,男主与女主中间隔着层层障碍,于是男主将爱意转移到女配身上,要来一段宛宛类卿的桥段,但是女配也是人间清醒,几次相处之后便发掘他心有所属。
秦玉柔也精确地总结出:“替身梗,白月光,唉。”
他听着这个爱情故事,虽然有些云里雾里,但没有多伤风败俗的情节,居然也有些因为这故事而感伤。
那男子为了救女子可以与家族决裂,那女子为了证明男子的话可以忍受二十鞭刑,身份、地位、财富、年纪甚至国别,都无法阻挡两个真心相爱的人。
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很轻,那烈火般的颜色也甚为好看。
“安妃,你有喜欢过的人吗?”李珩想起秦玉柔要给人写情书的事,心头不觉有些恼。
秦玉柔正读着,被问到奇奇怪怪的问题,也不多隐瞒:“除却家人,便只有陛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句违心的喜欢又不会咬到舌头。皇帝这人虽然是个老六,但确实不是个坏人,平日里脸色虽阴晴不定,却也绝非暴君。
她回答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像是答案本该就是如此一样,李珩听完后有些不知所言。
“那安妃,你为了你的喜欢能做到什么地步?”
秦玉柔想了想:“臣妾为了喜欢的食物可以放弃身材,为了喜欢的话本可以与陛下周旋,为了喜欢的自由可以卑躬屈膝,大抵如此。”
这些李珩都见识过,但是他想问的并非这些。
“那为了喜欢的人呢?”
秦玉柔倒是听出点意思来,这皇帝大约是想和她探讨爱情,毕竟他心里还有爱而不得的姑娘,如这话本子里的男女主角一样。但她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发言权,前世没有,这辈子更是没有。
大抵在青春期的时候,少男少女都会因为一些小事陷入爱河,但是她有大段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她在初中时便被确诊身患癌症,常见的人是医院里的大爷大妈们,陪伴她最多的是画笔和大爷的围棋桌。她清醒地知道所有的化疗都是在拖着她在人世间多留几天,但她终究还是会走向那既定的生命结局,所以不曾也不敢去真正地去喜欢什么人。
所以说皇帝问她这个问题有些超纲,她答不上来。在她看来,健康和自由比爱情要宝贵得多。
她实话实说:“臣妾不知。”
李珩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逼她回答:“朕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随便问问,接着读吧。”
秦玉柔拾起书来,又读了两页,但因吃了不少水果,这会儿有些肚中不适,她小声询问:“臣妾想去如厕,可否?”
李珩点头后她将书放在一旁,窜进了茅厕。
书在风的吹动下翻着页,李珩百无聊赖,拿了起来——他想知道书里的书生是怎么做的,有没有和那失忆姑娘在一起。
那封面上写的书名叫《江头潮平》,一个话本子而已,还做这等伪装。
他笑着翻开书,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
关于书中这两人间的阻碍,秦玉柔总是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他之前还奇怪,一个女子为何能三翻四次被人追杀,原来这女子是高门大族之后,但族人遭人陷害,她才一朝沦为奴籍。
至于这故事里的书生,居然是位王世子。
这故事,这两人的身份……李珩皱起眉来,怪不得秦玉柔读的时候遮遮掩掩的。
——
秦玉柔如厕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李珩已经在看书,一开始她嗤笑着皇帝破戒,后来猛地想起来这书他不能看。
她站在软榻边,咽了口水:“陛下,还是臣妾来读吧。”
李珩抬了抬眼皮:“不必了,朕马上便可读完。”
这一句话让秦玉柔心生凉凉,她劝自己不要怕,她就算看得是同人又怎么样,这种因身份缘故难以在一起的事情,在历史上一抓一大把,又不是他承世帝专有的。
没过多久,李珩合上了书,轻轻揉着山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