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微凝神看了许久,贺臻都未打断她,待她收回目光之时,贺臻才出声问道:“如何?棠溪先生有想法吗?”
钟知微轻轻摇头,分外诚实:“他这画,给我点时间,我或许能绘出来,但若说,让我即刻另辟蹊径,想出胜过这画的法子来,我办不到。”
贺臻倒不气馁,淡声回道:“你既能绘出来和他相同的,便比集贤殿这帮子酒囊饭袋强,他们对着这画看了快月余了,什么也没交上来。如此便够了,走吧!”
钟知微与贺臻扭身欲往殿外走,可还未踏出殿内,远远的她便望见了面容熟悉的女官正往正殿这处来,钟知微顿步惊声道:“齐尚仪?坏了,她认得我!”
贺臻随她停住纳了闷:“你又没入过宫,这宫里怎的还有认得你的人?!”
“前两年圣人派齐尚仪出宫,教授京中贵女们礼仪之时,我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钟知微尽量长话短说,但贺臻仍不以为意,“这上京城内的贵女们多着呢,她一次见了那么多个,不一定记得住你。”
钟知微面上的慌乱一点不假,她瞪了贺臻一眼,语速极快解释道:“当时我礼仪出挑,被她亲自选为了楷模,叫其他贵女们跟我学了好几天,其他人的样貌她可能记不住,但我的样貌,她肯定没忘!”
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贺臻闻声无言顶腮,眼看着那女官便要入了这正殿,出是出不去了,他环顾四周,大殿内皆是挂起的画卷,当得起一句一目了然,那钟知微该往哪儿藏呢?
他这厢还在思索,钟知微却是等不及了,情急之下,她打开身侧存放杂物的雕云圆角柜,拉着贺臻便躲了进去。
柜内杂物堆积,本就空隙狭小,这下藏了两个人,更显十足拥挤,贺臻不敢置信,咬牙恨声道:“她认得的是你,你拉着我躲什么?!”
第40章
封闭空间内, 即便是刻意压低了的嗓音,也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贺臻讶然间还未收声,他的话钟知微自是听得分明, 但她凝神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一时间并未作答。
从圆角柜闭合的缝隙处, 外面的光景只能望见些许,影影绰绰似有人影入内,但钟知微不能确定入殿了的是否就是齐尚仪。
方才她在惊惶之下,未曾仔细思量便拽着贺臻躲进了柜内,但事已至此,把他推出去若正好撞见了齐尚仪, 那才真是糟糕至极、无可挽回的局面。
柜内黑沉,但并不是完全无法视物, 循着闭合缝隙处的微光,依稀可以辨得清贺臻轮廓, 钟知微望向他那处, 压低了声线道:“抱歉, 一时情急,事急从权,你便忍一忍吧。”
开柜时他们两人都未细看,匆匆一眼, 只知这柜内盛放的是画轴画料等杂物,一处堆得多,一处则空荡利落, 真不知钟知微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自个在空荡处呆得悠然, 好巧不巧被她拽着躲进来的贺臻,现下却和一堆杂物挤在了一处。
贺臻再度将他身下堆叠的画轴,抽出挪了个位置,不过他虽说皮笑肉不笑,但好歹是稍微压低了声音:“硌的不是你钟家娘子,你当然说得轻巧!”
二人只堪堪聊了两句,便因着殿内的动静收了声,那个持重凶悍的女声一入钟知微的耳,她便知道发声的是齐尚仪:“你们这集贤殿的画师都跑去哪里了?好端端的大殿怎么这般冷清?”
而另外一个毕恭毕敬答话的男声,言谈当中则满是恭维和讨好:“您是直接就往正殿来了,近日因为这番邦寻画一事,画师们都在偏殿共商此事呢,齐尚仪莫急,有什么事,您先告诉奴才,奴才来替你办。”
殿内两人,竟是在此处聊起来了,钟知微便是无意窥探,但也只得继续听下去。
齐尚仪那方出口端正:“我今日奉尚宫之命而来,要为公主寻个画师绘像。”
答话的那人接着道:“永康公主这月的绘像是要提前?那奴才便去请徐画师来便是了,永康公主的像,月月都是由他来绘的,只会一声下面的就是了,哪里还要劳烦尚仪跑一趟?”
钟知微静静听罢,不自觉摇了摇头,这人答话虽圆滑,但显然是对齐尚仪的脾性并不了解,齐尚仪为人古板端正,最是不喜这些油嘴滑舌的话术,更何况还事关皇家。
果不其然,紧跟着钟知微便听得齐尚仪喝止道:“慎言!公主千金之躯,你我这些奴才,便是跑多少趟,都是你我的本分,莫要在此胡说八道!”
“还有,此次绘像的,是永福公主,而非永康公主,永福公主下月将要及笄,此事马虎不得,为她绘像的画师我得亲自选,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