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圆角柜内乍一声响,这响声不大,却足以叫殿内的两人听见,齐尚仪的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而首当其冲被这声音吓到了的,则要数毫无防范的钟知微。
她彼时正静心听着殿内两人的动静,估摸着他们该是要离开了,可猝不及防,贺臻猛然动了起来,而那乍响的一声,也是他骤然扬起的手臂撞击上柜角所发出的声音。
钟知微被吓得一颤,惊怒地望向始作俑者,却不曾想贺臻却更是一脸的扭曲朝她怒怨发声:“这画轴底下有活物!”
“方才那声响,你听见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殿里怎么有这般动静?!”齐尚仪的声音听起来疑虑重重。
凡事要分轻重缓急,钟知微来不及管贺臻,再度侧首朝外细听,最叫她不愿面对的事情发生了,殿内响起的脚步声正朝他们这处的圆角柜而来。
本就是极端差劲,不能够再差的局面了,便生贺臻还不老实,眼看着齐尚仪正往这处来,他于柜内却小动作不停,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些什么。
活物?这柜子里能有些什么活物?钟知微神思一转,想来不外乎蛇虫鼠蚁,那些钟知微本是也怕也惧的,但比起在这处被齐尚仪发现,所要面对的死到临头的场面,便是蛇虫鼠蚁都变得面目良善了起来。
“嘶”贺臻那头不知怎的,似是又要叫出声来,钟知微来不及多想,来不及恐惧,她猛然探身,上前以手做挡,一把捂在他面上,叫他开不得口来。
这雕云圆角柜柜内本就狭窄,钟知微未曾意识到的是,她这般探身,几乎是窝在了贺臻怀中,夏衫本就轻薄,再加之没有遮挡,贺臻只觉呼吸喷撒相交间,满手满身的温软,叫他动弹不得。
身下扎人的那活物犹在,怀中却是温软一片,若不是受折磨的人是他自个,他定是要叹一句冰火两重天的。
与此同时,比起钟知微身子的温软,她开口却是截然不同的凌厉冰冷,只不过这般情景下,钟家娘子无论再如何疾言厉色,在贺臻听来也不过是狸奴玩闹,离得太近了,近到她的声音好似是贴着他耳廓传出的一般。
贺臻看着她的唇一张一合,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闭嘴”二字。
柜子里的栀子花香越发浓厚,在浓郁柔软的清甜香气铺洒之间,殿内齐尚仪与另外那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贺臻反倒并未上心去听了,总之大概是些什么此处无事,尚仪听错了,是外面洒扫宫婢敲了敲门窗之类的话。
他分出来的全副心思,考量的全是,钟知微这番男扮女装还是有破绽的,即便没有识得她面孔的齐尚仪,依旧还是有破绽。
无它,太香了,他不爱熏香,他的旧衣至多存些皂角清香,但那也很快会随着时间四散消除,但钟知微却不一样,贺臻分辨了好一阵子,才发觉,柜内的栀子花香是自她身上而来的。
不知是头上的发油还是身上的香膏,总之钟知微定然应季熏了这栀子,甚至可能正是昨日里熏的,不然不会香到这种程度。
原来男女之差,除去躯体触觉的软与硬,连带嗅觉处也会彰显不同,若非身临其境,否则他决计想不到这么远。
贺臻的遐思,钟知微自然是不知晓的,她一颗心提心吊胆,全然关注在殿内的齐尚仪身上,好在外面的另外那人把齐尚仪给劝退了,听动静确认二人似是出了主殿,钟知微这才终于松懈下来。
这不松懈不要紧,一松懈下来,她这才发现,她此时与贺臻的姿势是何等情态,她方才骤然扑过来,几乎是全然压在了贺臻身上,甚至于她为了叫贺臻闭嘴,一手按着他的面容,另外一手还不上不下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而为了护着她别掉下去撞开了这柜门的贺臻,也仅仅是用单手圈住了她的脊背,两相对比,倒是贺臻的动作规规矩矩,毫无逾越了。
钟知微后知后觉,她的面颊耳后倏忽现了粉,热意上涌烧得她不敢抬头望,好在柜内阴暗,贺臻应当是看不清她的面容的,钟知微默默收回捂住贺镇面容的手,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欲言又止没能说出些什么来。
钟知微偏过头,过了好一阵,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来:“他们应该走了,你先松手,我下去。”
黑暗中,钟知微同样看不清贺臻的面容,只听得他“嗯”了一声,随即圈在她身后的手臂松开了。
钟知微一手撑着柜壁,一手扶着贺臻,正欲退回原位,却不想骤然间,柜门“嘎吱”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