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苦笑:“我们不是‘国家队’,没有颜色。”说着,他指了指太平洋中间插着的十几支黄旗。其中一支旗写着孤零零的“YU”。
“无国界队”的数目竟然不少,即使这样,三人还是有点尴尬。
乐晴抱怨道:“啥叫‘国家队’?他们也是个什么烘焙协会选出来的,我做了甜点师十年,别说没得过‘协会‘半点好处,我连他们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凭啥他们能代表我国最高水准?”
俞家宝叹道:“他们那几位代表还是有能耐的。最厉害的是祝芳申,去年拿了个世界第五。”说着他的手划了半圈,也不过囊括了小半数的队伍。地球可大了,世界第五还不牛逼?
说到祝芳申,国家队就来了。带头的两人,俞家宝都很熟悉。一位是甄选大会的冠军周翀,另一位是赞助商大油头。同乡见同乡,大家伙挂满了笑容,用熟悉的语言亲切问候,场面非常和谐感人。
笑到后来,场面话也说完了,俞家宝开始感到不自在。其实他们也没什么过节,虽是竞争对手——场上谁不是竞争对手?同胞之间即使竞争,总是留有几分情谊——可俞家宝面对他们,却不能像跟其他队伍那样轻松。
祝芳申一双狼眼在盯着他,俞家宝决定先溜为妙。正要借尿遁,巴黎烘培俱乐部的主席大老远地喊着他的名字,“俞!”俞家宝一凛,打起精神回应道:“吉尔莫先生。”他有点紧张,吉尔莫是对比赛结果起作用的人,既不能得罪,也不能走太近,免得招来闲言闲语。
吉尔莫却热情如常,一贯的衣衫光鲜,只是领结换成了红色,看起来特别像漫画里的马戏团经理。
“俞先生的酸面包做得很妙,”他不吝惜地称赞道:“原来是我们参赛者。上次你没有告诉我,你来自哪个国家?”
俞家宝反应慢半拍,霍子安立即接过话头说:“我们从中国来。”
“伟大的国家!这几年看到的中国面包师越来越多,手艺都很了不得,你们的参与是我的荣幸。”
“如果先生真这么想,请把我们从汪洋大海移到陆地上,”子安指着那些黄旗,“我们想回到自己的祖国。”
在他身旁的一法国人说,“他们是自由参赛者。”
“那很容易,”吉尔莫愉快地拔下黄旗,放在了中国的版图上,“愿你们的乡土护佑你们。”
那法国人笑道:“刚才我听到这位面包师说很流利的日语,还以为他是日本人。”
子安正想纠正他,国家队那边的翻译突然开口说:“俞面包师是从日本学艺,手法偏向日式。”
“难怪,”吉尔莫立即接话:“身份越复杂的面包师,做出的作品越有意思,这是个总体趋势。”
子安认同他的说法,可在这场合里,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判断。只要涉及国家身份,任何比赛都不免带点政治干扰,尤其他们和国家队花开两支,处境更是敏感。为了保护俞家宝,他只好辩驳道:“很多厨师都是在国外学艺,例如中国队的周先生,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法国蓝带出身。”
周翀看了子安一眼,踏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虽然不是正面冲突,气氛却紧张起来。俞家宝更是心烦意乱,他听不懂大部分法语,只不停听到“日本”“中国”两个词,就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讨论的。
跟周翀交际两句,吉尔莫很快就离开了。蓝带毕业是很不错的履历,但在法国并不罕见,吉尔莫对他便显得兴趣缺缺。周翀拍了拍俞家宝的肩膀,笑道:“看来主席很欣赏你,机会很大啊。”
祝芳申冷淡地插嘴:“两周后能拿出东西再说。会拍马屁有个啥子用!”
俞家宝想咬死他!他拍了个啥子马屁,由头到尾都是吉尔莫在友善示好,他除了发懵和点头,啥都没听懂啊。
俞家宝回到自己的烘焙室,看着多喜子发呆。距离上次喂养,已经过了五天,酵母快涨到了两倍,只是活力还是比平时差很多。按照惯例,他应该再喂养一次,继续观察酵母状况。
他打开罐子,想了想,又把罐子封上。子安见状,叹了一口气道:多喜子比之前好多了,她在慢慢适应。”
“子安哥,我不用多喜子了。”
“再等等,我们有两周。”
“她叫多喜子,是从日本带回来的。我不想他们把我当成日本面包师。”
子安苦笑:“护照上明明白白写着国籍呢,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再说,面包本来就是外来的食品,你不做面包了?”
“哎,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受不了他们这么看我!”
这次乐晴也来劝他:“别管那些孙子。告诉你,白糖都是外来技术,有种他们啥都不用,啥都不学,只跟老祖宗那儿扒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