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几个米其林厨师也出来了。霍子安笑吟吟地打招呼:“没走呢,你们的老师呢?”
俞家宝愣了愣,几秒后才意识到他问的是清水。“清水前辈回去了,他生活很有规律,晚上很少出来活动,今晚算破戒了。”
在酒席上他不太跟人交际,对这几人却很有好感。另一个大厨阿达指着他的手腕说:“这个链子很特别。”
俞家宝有点不好意思,在成名的大厨跟前,这手链实在有点幼稚。笑了笑:“这个,小孩子的玩具。”
所幸他们没有追问,否则他不知道该怎样编故事蒙混过去。
正聊着,远处传来一声长哨。哨声悠长嘹亮,跟老鹰的叫声很相似。老鹰扑腾翅膀,想要腾空飞起,100元赶紧抓住那个侍酒师的肩膀稳住身体。
她笑道:“我老板来啦!”解开老鹰的脚扣,随着长哨声落,老鹰振翼,“噗特”两声,半米的翅膀有力地开展,瞬即飞过了院墙。
俞家宝抬头仰望。灰瓦之上,老鹰展翅扑向夜空,瞬即消失高楼之后。他常常羡慕老鹰,有那么宽广的视野,能看见他够不着的角落。
100元对俞家宝道:“大哥,走勒!”
“嗳。”他应了一声,对他们摆摆手。他们转过影壁,往胡同口走去。
阿佑在胡同口等着他俩,一起走回家。皓月当空,凉风送爽,三人走得很慢。
100元:“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阿佑伸了个懒腰:“错就错了,天那么好,我们走走吧。”
“那我先回去了,”100元调整了肩上的皮袋。阿佑特地赶过来,自是为了接俞家宝。两人要拍拖,何必当电灯泡?跟阿佑一起这些年,分分合合,她跟阿佑早就有了互不妨碍的默契。
俞家宝却搭着她的肩膀:“急啥,刚吃了那么多,我们溜溜食。”
她向来是既来之则安之,被两人裹挟着走进林荫道。俞家宝有点过意不去地对100元说:“你把时间都搭在我这儿了,不影响你做私教?”
“不影响,本来就是做着玩儿的。”
“哎,你咋那么不上进呢?记得你上学那会儿还是体操队长,学习也好。”
100元淡淡一笑:“那时候爸妈管着,现在他们放弃我了。”
“那你不能放弃自己啊。”
“放弃?我放弃什么,我什么都没要过。”
“……”100元真是话题终结者,常常让人无从接话。阿佑对俞家宝笑道:“你做老师上瘾了?管人上进不上进。”
100元又说:“要说放弃,我只放弃过一件事。”
“嗯?”
她却不说话了。静默弥漫在三人之间。俞家宝突然发现,这是三人第一次在街上散步,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必要做的事。100元于他像是精巧的水晶,浑身通透,却又坚硬不可渗入,他并不能对她有真正的理解。他唯一清楚的是,在他和阿佑分开的宝贵五年里,是她一直在阿佑身边。她是俞家宝的反面,从不逢迎别人,想怎么穿怎么穿,愿意说什么说什么,自在又孤单。俞家宝恍然明白,他们俩家庭的差距并不在于教育或成就,而是她能心安理得地做自己。
他真有点嫉妒了,不禁脱口而出:“有钱真好,想放弃啥就放弃啥!”
阿佑见他神色郁郁,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牵着他的手说:“这跟钱有什么关系?再说,你这不马上开店赚大钱了。”
俞家宝正烦着投资人的问题,“所以我才缺钱呢,少爷接济接济我呗。”
阿佑没回答,突然停下脚步说:“你们听见什么声音吗?咣噔咣噔的。”道上幽静,确实有细微的声响如影随形。他们的目光渐渐集中在皮包上。阿佑:“是老鼠吗?”
这包是100元随手从家里拿过来的,几万块的奢侈品牌,对她来说跟购物袋一个性质。包里气味难闻,残存着老鼠的毛皮残体,在肮脏的里衬中,竟有一闪着光的金属物体。阿佑捞了出来,在路灯下左右端详。
“哟俞小爷,你真是心想事成,刚说没钱,上天就给你送宝物来了,这手表起码二十万以上。”
没人搞懂这手表是怎么冒出来的,难道真是上天给他的投资?而且这手表是幸运的预兆,过几天,机会找上门了。饭局上那个公子哥儿似的跨国公司高层找上了清水,想请他们为一个宴席提供面包。
他们约在了隆福寺商区见面。面包店的店面已经确定下来,是个宽敞的角落间,对着入口,位置相当醒目。只是店面完全以法国Origine为主,空间划分和装修的企划,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清水几句。
俞家宝很是郁闷:“按他们的计划,我们就是蹭柜台的呗,跟超市里放两货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