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夫曼头发灰白,戴一副大框架倒梯形眼镜,灰绿眼睛不再清亮,但神采十足,无时不刻不透着锐敏思考。与一般六十多岁的男性相比,他的脸部肌肉下垂稍显严重,眼袋尤其突出。人们不难看出,即便年轻个四十岁,他也不是相貌英俊的类型。
就在刚才,考夫曼开玩笑地问钱宁为什么连续看了两次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约会。
钱宁实话实说她的未婚夫和弟弟今天到纽约,顺带也讲了一个她不是非得去接他们的笑话。
“你怎么知道?但他不玩美式橄榄,他玩英式橄榄。实际上,他是剑桥赛艇俱乐部的……”钱宁注意到考夫曼的目光,扭回头时,渐而停止了说话。
果然,狄兰正在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不知他是到酒店后专门换了一身深蓝正装,还就是这样上的飞机。他走过来时,满满的回头率。
“赛艇,噢是的,著名的剑桥牛津运动。以及,他绝对是长的太好看以至于让人难以拒绝,就跟你一样。”考夫曼说着,似乎意有所指。
事实上,考夫曼见过这男孩两次。
第一次是三年前在伦敦新白马,那位古板傲慢自以为幽默的老英国贵族招待考夫曼的时候,介绍这男孩是他孙子,老贵族面上一览无遗的骄傲。他们只打了个招呼,没聊什么实质的。他又能跟一个孩子聊什么。
第二次是去年夏天,曼哈顿的一个慈善活动上。考夫曼当时只是跟这男孩打了个照面,二人当然不可能交谈。考夫曼对于自己居然还记得这男孩,以及脑中来得及闪过一点这男孩又长高长壮了的念头还颇为惊讶。
考夫曼相信任何人都会对这位年轻的本廷克印象深刻,但考夫曼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也并不需要再认识一个本廷克。尽管论个人的实际持有资产,考夫曼远远不如本廷克,也不如卓铭。
“希望他不会因为我偷走你而生气,要知道我可打不过他。”考夫曼开着玩笑。
钱宁温雅笑着道,“考夫曼先生真幽默,明明是我在独享免费课程。”
考夫曼哈哈大笑,饮着香槟。这是一句千真万确的话。他可以再还这个美丽的小女孩一句恭维,更可以理所当然接受它。他放下香槟时也看了下表。
狄兰已经走到他们桌前,不等钱宁介绍他,他从容且成熟地伸手过去,“早安,考夫曼先生。我相信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你怎么样?”狄兰面上没有微笑,但不会有人认为他待人不尊重或者不真诚。他从小到大早已习惯这种场合。人们一般也不期许他是个特别健谈或者总是露出灿烂笑容的人。虽然他不是不可以。
不久,考夫曼离开了餐厅,他还有另一个预约、一堆的预约在等着他。
“抱歉。你到多久了?”钱宁呼了口气,跟狄兰说。她放下香槟,一口都不想再喝。她本来就算不上多喜欢酒精,中午之前饮酒更不可能是她的作风。
狄兰原本看着窗外,这时看向她,目光与她撞上。刚才的社交场合,两人总是一撞上就错开了。毕竟半月未见,火花顿时四射。不过,两个年轻人尚有自持,主要是各自脑中也都还在转着事情。
“不算久。”狄兰淡然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钱宁又深呼吸了一次,手不自觉去碰那杯香槟,但她刚拿起又放下了。
哈德良管理和集团的矛盾,一部分是酒店业惯常会出现的,酒店持有者和酒店经营者之间的矛盾。现代酒店的发展趋势,酒店管理专业知识会驱使持有者和经营者分离。
比如卓铭作为最大股东,此前从未涉足酒店业,在对酒店管理架构不够了解熟悉的情况下,本来自然就会与旗下酒店管理产生矛盾。
理论上,董事会又安排了钱宁这样一个非酒店专业出身,经验、资历都很浅的人行使最大执行权力,那就更容易产生矛盾。
而在实际上,因为钱宁一直很尊重各个酒店在收购之前的经营管理模式,尤其她又很了解伦敦和巴黎三家酒店的运营情况,熟悉高层管理团队,这个矛盾已经被极度被缩小了。
哈德良正是在钱宁掌控外的唯一一家。
这是为什么钱宁必须亲自来纽约。
哈德良今秋的入住率与往年相比大为下降。十一月,集团新的官方网站还收到了不少宾客对哈德良的投诉,这种投诉力度已经不得不让集团对此展开调查。哈德良酒店总经理给集团的汇报同样不清晰且不具有足够说服力。
梅林莎本来的打算是,亲自巡视完了解情况之后,如果有必要,直接更换整个酒店管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