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厨子见十爷饭量锐减,变着法儿做好吃的,搞得十爷心好累。
操练场一眼望不到边际。
宝春平日在哪儿都混个眼熟,侍卫们也不拦她。
路过一排排沙袋、木桩,她四处寻觅着,一只箭嗖地从鼻尖擦过,正中身后的靶心,吓得宝春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四爷打马而来。
总是挺直的脊背,躬成一个自然的弧度,冲过来一拉马缰,没什么花架子。
马儿一声长鸣,蹄子落在了宝春面前。
他翻身下马,轻拍了拍马背,扯着宝春的小臂将她拽了起来,神情难得的松弛。
“爷太威武了!那草把子跟长在您手上似的,想射哪就射哪!”
“油嘴滑舌。”四爷很是受用,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
宝春狗腿地搬来椅子放在树荫下,等他坐下后,小拳头又捶上了他的腿,被他避开。
胤禛目光审视,“你是不是闯祸了?”
“奴才方才捡了一张字条,请爷解惑。”
她双手托着,皱巴巴的纸张黏着掌心的汗迹,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字:“知其不可而为之。”
胤禛斜她一眼。
这一看就不是某人的随笔,笔触生硬,倒像是誊抄上去的。
“奴才曾见猫妈妈为了省下食物给孩子,自己肚子里全是石头。奴才还见过,面对手持大刀的土匪,手无缚鸡之力的父亲奋力一搏,最后被捅死了。”
胤禛语气淡淡,“你想说什么?”
“奴才想请教爷,父母的爱如此伟大,反过来父母有难,子女该当如何?”
宝春偷瞄他脸色不好,应该是猜到了,扑通跪下。
“夏蝶隐瞒不报她理应受罚,但她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为的就是救她父亲,爷念在她一片孝心,救夏大人一命吧?”说完,使劲磕了个头。
空气凝固了,像隔着一层水膜,隐约而不清晰。
秋季的草丛里,没死绝的蚂蚱还在挣扎。
等了许久,她头顶上方终于传来胤禛凉飕飕的嗓音。
“我平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第14章 腰牌
四爷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叫她的名字,压迫感太强,宝春冷汗都下来了。
可既然还有机会,总不能眼睁睁见夏蝶就这么没了。
“奴才也是为爷着想,夏蝶的未婚夫婿是戴铎,有她在,戴铎绝无背主之心,若夏大人死夏蝶也跟着去了,对爷没半分用处啊。”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胤禛冷哼,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没用的便不必留着,干脆杀了。”
听到这话,宝春松了口气。
她站了起来,怯生生地上去勾住他袖子,他没动,她就晃了下。
“奴才如此不敬,爷都不忍杀奴才,更何况服侍您多年的夏蝶。”
“你也知自己不敬?”胤禛转身就往前走去。
他往左她就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胤禛推她,她干脆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脸,笑的一脸明媚。
“行了,”胤禛不耐烦地看天,不知从哪掏出一块腰牌丢给她,“让她拿着去刑部大牢,找一个叫王以恒的,人等在那两日了
。”
“两日?”宝春意外,“您早决定帮她了?”
“夏岩允是个好官,她既是忠臣之后,我自不会为难,”顿了顿,他看过来,“倒是你,为何如此帮她说话?”
宝春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大概是她胸大屁股大,招人稀罕吧。”
然后一溜烟儿跑远了。
四爷对着她的背影反应了好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晚,苏培盛照例烧着书房的手稿免得外流,意外看见了四个大字:缊袍不耻。
说一个人出身微寒,却心性高贵。
苏培盛好奇,主子爷这是在夸谁呢?
…
福晋进府之前,后院的女人从不用去正院请安,自然没有固定的请安时间。
后面的人姗姗来迟,前面的人乱糟糟说小话,早没了肃穆的氛围。
一大早福晋就不顺心。
好在交账本时,大嬷嬷未逾距半点,一股脑儿把所有账目都给了她。
问题是她刚进府不久,人还没认全呢,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福晋看了一上午册子,除了头疼没别的,又巴巴跑去请大嬷嬷回来。
“主子肯用老奴,那老奴就当仁不让了。”交库房钥匙时,大嬷嬷只交了一把。
福晋有求于人,也没说什么。
等大嬷嬷出去了,汪嬷嬷递过来点卯的册子,出了个注意。
“主子,是时候给底下的人紧紧皮了。”
册子上全是大嬷嬷凌厉的字迹,哪个院的太监婢女迟到几回,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嬷嬷习惯十日一小记,一月一大记,到了月末罚人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