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刚好是月末。
趁着外面天色没黑透,福晋唤了所有的下人聚在一起观刑。
七八条长凳摆在前院,领罚的人趴上去,一边挨打,嘴里还要报数,喊声凄惨。
周围人听着都揪心。
以往也在院子里执刑,可围观的人都是看热闹的,如今不想看也得让你看,胆子小的快吓晕过去了。
大嬷嬷心有不忍。
这个月赶上福晋大婚,底下人忙到深夜是常有的事,难免就起得迟了。
本来没想罚他们,可福晋存了立威的心,她哪敢硬顶着来?
打也不分开了打。
虽说太监已非男身,和婢女们躺在一处挨板子还是难看,以后让人家怎么有脸做人?
所有人聚在一处,飞奔向大门的宝春和夏蝶就显得突兀,被汪嬷嬷逮到了。
“你们哪个院子的?为何不来听训?”
夏蝶急得不行。
宝春扯了扯她的袖子,回头时脸上堆起了笑。
“奴才们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咱们爷交代了差事,正赶着出去呢。”
具体是什么她可不敢说。
事关夏大人生死,也关乎四爷的清誉,露出来一点半点都别想活了。
福晋认出了夏蝶,心中不喜,前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她。
印象中她也在受罚名单之列。
“大嬷嬷,册子上写着夏蝶迟了三次,为何不必受罚?”
大嬷嬷解释:“老奴想着,这孩子身上有伤,别再出了人命。”
“嬷嬷错了,”福晋拢了下袖口,挺享受众人畏惧的眼神,“若她身上有伤就可不罚,那要规矩做什么?”
夏蝶扑通跪下,眼眶通红,“福晋容奴婢先去办差,回来奴婢甘愿领双倍责罚,可好……”
汪嬷嬷一巴掌呼了过来,啪的一声脆响,夏蝶跌倒在地。
“谁给你的胆子跟福晋讨价还价?”
宝春蹭地一股火就窜上来,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身份卑微又可笑。
“嬷嬷哪儿的话,奴才们也是怕耽误了爷的事儿,瞧,爷的牌子还在这儿呢。”
福晋脸色一变,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汪嬷嬷这回也不吭声了。
再耗下去也没个结果,马上天就黑了,刑部大牢可不等人,现在若送不出去,隔一晚上不知生出什么变数。
她好不容易求了四爷,总不能折在这吧?
宝春咬咬牙,还是低了头。
“福晋说的很是在理,规矩不可破,只是夏蝶身上有伤,她死了倒没什么,污了主子们的眼就不好了,不如让她去办差,奴才留下替她受刑。”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宝春自顾自走去长凳趴下,行刑的人还有点懵。
汪嬷嬷被气笑,“好啊,既然你要替她受罚,那便不要喊疼,打!”
板子重重落下,报数的人喊了个“一”,疼得宝春眼前一阵发黑,却真没叫出来。
夏蝶愧疚极了,再也听不下去,拔腿跑出了大门。
立秋后天色黑的一日比一日早,不到酉时,街上的小贩们就挑着扁担往回走。
城里的骡车还不如人腿快,夏蝶逆着人流一路狂奔,心脏快撑不住也不敢停下。
再回府时,墨色漫天。
她第一件事就去看宝春。
听见响动,宝春挣扎着望过来,见她狼狈地站在门口,几缕鬓发散落下来,冲过来抱住她呜呜哭了起来。
“成了吗?”宝春不确定地问。
良久,夏蝶呜咽着点头。
又想起她的伤,满眼全是自责,“对不住,你快趴下,让我看看你伤得如何了?”
宝春是撑不住了,白皙的腰臀红肿了很大一片,还有些紫,看着很惨烈。
她疼死也不敢昏过去,怕有人给她上药,好在这会儿夏蝶来了。
“没事儿,就看着吓人,死不了。”宝春声线虚弱。
“莫要胡说。”夏蝶涂药膏的动作很是轻柔,生怕弄痛了她。
等终于上完了药,夏蝶抹了把泪湿的脸颊,扑通一下跪下,给宝春重重磕了个头。
“唉你跪什么跪,快起来,嘶……”
伤口被扯到,又一阵眼前发黑。
“你若真想帮我,就找些月事带来吧,”宝春小脸微红,“我来葵水了。”
总算来了,从此就是大姑娘了。
…
皇上批折子昏了过去,皇子们进宫侍疾,衣不解带地守了一夜。
胤禛才回府,就听苏培盛说了宝春挨打的事,见她一瘸一拐走的吃力,他莫名不快。
“逞什么能,都这样了还不回去歇着?”
宝春心想老板还是有人性的。
“昨日是正常休息,今日再躺就扣工钱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想必没什么大碍。
胤禛指了指书房里侧的床榻,“上去趴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