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白马(35)

作者:断金刀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第19章

萧淮找来工人封了那扇窗,它藏在角落,好像就等人一个梦游到发癔症的人往下跳。在有规律的打钉声中,我休养生活也从此开始。

现实如此清晰,每一块地板都是硬的,不会忽然下陷,变成柔软得沼泽,世界的每一种物质的转变都在慢慢被人总结,它们漫长,需要条件和过程。和梦不同。

在梦里,我的死就只是塑料管里流动的草莓红液体。但假如我真的跳了下去,我的四肢和躯体会迎来真实的粉碎。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自杀倾向,所有人都在寻求解脱。只不过有些人的解脱是一场回头的爱,有些人的解脱是天降的横财,有些人的解脱是终于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大家无一例外,都希望有什么东西忽然出现,什么事忽然发生,从此天翻地覆,从灵魂到物质都焕然一新,像电影将近结尾时忽然换了色调。

但人生不是电影,只要活着,就必须体会漫长的瞬间,短暂的永恒。

我的解脱要直接一些。

当然,这些话无须对任何人解释。

萧淮也没再提起我梦游中要跳窗的事。

他对我险些死在梦里这件事很自责。他没说,但我能感觉出来。

他自责的方式是沉默,久久地沉默,沉默到好像已经参加过我的葬礼。

我很想搂着他的脖子对他说,哥们,放松点,人生就是一场旅行,在梦里死比或者死幸福太多了,小孩子在梦里撒尿都可以不去厕所,太自由。

萧淮看起来不吃这套。

他和我是正相反的两种人,我看似珍惜人生,装笨守拙,愿意为了一条命寄人篱下,实际上根本不在乎一了百了。说到底,我是为了我妈活的。但萧淮不一样,他在感情上轻佻,甚至和老板的弟弟搞暧昧。实际上呢,却十分挂怀生死,心中拧着一股绳,绳那头直通漆黑处,有种莫名的偏执。

我猜或许他得到的太多,享受的东西太好,所以无法割舍。

萧淮的轻佻对我有利,它意味着我还有余地与萧淮周旋,只要不为他人知道,我可以照单全收。

我唯独害怕认真。

我妈让我好好活着,活着就需要认真。虽然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面后悔生下我,一面又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是个听话的孩子。可是,除了我妈,我不想身上再绑别的绳子,也不该再绑。

像害怕燕林哲的那个吻。

意识到我是这么想的后,我也吓了一跳。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后来我眼睛见好,萧淮也开始早出晚归,总在灯光昏暗的时候出现,不怎么跟我打照面。

我松了一口气。

疏远也比认真对待要好,真的,认真是漩涡,是沼泽,是将你的心分成好几块,再慢慢运走的坏东西。

但我还有一个疑惑。

那声小杰。

因为萧淮的态度,也因为噩梦的内容,以至于我一直不敢问出口,我在半梦半醒之际听到的那一声小杰,究竟来自梦里,还是来自现实世界。

我怕我一问,萧淮就要追问我梦中的内容。

他这人,总要做交换。得到什么无所谓,但他必须得到。这不也就意味着,他总要剥夺什么。

我不想给他什么,除了谎言。

我擅长撒谎。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我擅长说瞎话,而是我擅长像搅饺子馅一样,把真话假话反话搅在一起,变成粘稠湿腻的里子,包上我故作服从,却也沾了些市侩的姿态,喂到别人嘴边,很少有不吃的。

可撒谎总是后患无穷的,我的梦使我心虚,假如萧淮看出我的心虚,他就会盯住我,认为我时时刻刻都在心虚。没有人经受得起这样的审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那声小杰像房子上垂下的绞索,一边使我清醒恐惧,一边让我想要踮起脚尖,将它套进脖颈。

我妈曾将一个名字装进红布里,扎上针,埋进花盆。

她站在窗边逆光的背影,让我想起萧淮。

萧淮背对我的时候。

他有秘密。

他也藏着一个名字。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

我开始紧急回味,回味萧淮蹭我的鼻尖,摸我的头发,抓住我的脚。他的动手动脚,竟使我安心。他泄露出的信息,让我在脑海中悄悄概括着这个人。工作认真负责,却在情欲上有些放纵,甚至可以将此作为完成工作的工具,以及见缝插针的消遣。

对,是这样。

他不会是,他不会。

死亡梦游像是我大脑受到撞击后的后遗症,太强烈,消耗了我余生做梦的次数。随着我的左眼慢慢复原,我的睡眠也变得安定平稳起来,连梦都很少做。

尘归尘,土归土。那使我哥过敏的坚果最后被我丢进了垃圾桶,而不是磨碎放入我哥的粥里。我妈哭也哭了,却也没真的胆子做什么事。假如做了,她四十多岁时,就不会一天比一天歇斯底里,然后又一天比一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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