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朋友。我哥亲自承认的,好朋友。
他们两个在书房时,门常常关着,我偶尔路过,会碰到孟梵玉出来倒水。他瞄我一眼,并不似我哥在场时那么热情。
他将我哥的房子视作他家,随时会出现在某个地方。
我哥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有太多事要忙。
只有在心中做贼的我才有闲暇时时留意孟梵玉的动向
而孟梵玉似乎也一直在留意我。我们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
如此一来,我的活动范围就变小许多。
孟梵玉不准我进书房,不许走进我哥卧室。当然,这些不准都是沉默中宣告的。
只要我哥唤我,我照样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就好像现在这样。
我是病号,在家里卧床修养,我哥说,只要不出门,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郑医生也说,为了康复,也还是要注意活动。
遵从他俩的指示和意见,我开始在家里闲逛。但我始终没办法像孟梵玉那种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
我已认清现实。
我是我哥的客人。
推开书房门,里面的陈设一切如旧。桌上摆了几方相框,大多是我哥亲生母亲的照片,另有一张全家福,一张我哥旅游途中拍下的湖泊。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几张。我哥的钢笔也放在桌上,闷闷的墨色,压着一张白纸。
他这几天很少回来,更不必提办公。
现在他是洪家的掌舵手,身边只有他那个我没见过面的舅舅帮衬。
我轻轻放下钢笔,开始在书房里打转。
书房里有一个暗室,和办公区域分隔开来,摆了床铺与书架。
书架上的书也很繁杂,一大半都是我不会读的,原因在于,我看不懂那门语言。我自认为英语学得不错,但我养在我妈身边,我妈不喜欢求人,所以我自小也没上什么贵族与私立学校,和我哥接受的教育差了一大截。
这些书的昂贵与精心设计从书脊上就可以看出来。有一本格外厚重,暗红底,镂空层刻出了简约的花纹,线条笔直流畅,像是一个有强迫症的蜘蛛结下的网。
我好奇,将它抽了出来,放在了臂弯。
没翻几页,就发现书页中间微微凹陷。这纸很软,不像是精装的书本。我捏住厚厚的一层,望两边一掰。
书中的凹空就展现在我眼前。
这并不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盒子。刀裁出的粗糙边缘还起着毛茬,厚多的纸张没什么力气,
软软地堆叠在一起,从侧面往里歇着看,像看到书的年轮,一页就是一年。
而着露出年轮的凹空之中,放了一把黄铜钥匙。
我立马猜到了它是开什么地方的钥匙。
第11章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变成秘密。
这或许和我的家庭教育有关。见不得光的感情在我和我妈身上扎了根,我妈甚至还比我潇洒些。她对我爸早就没什么感情了,一直没走,只是因为钱不够,想替我讨一口饭。
就连我哥,他也从未和家里人说过孟梵玉的事。他告诉我孟梵玉是他的朋友,正如他告诉孟梵玉我是他弟弟。孟梵玉笑着伸出手,向我打招呼,我含糊地应下,将手贴进他的掌心,握紧时,手指下腹一阵刺痛。
孟梵玉的配饰大多特别,中指戴的戒指削了锋利的棱角,如同武侠小说里的伤人利器。
他惊呼一声,连忙道歉,说自己忘了。
我哥没有搭话,他住我的手腕,让我的手心向上摊开。手指上一道红痕,浅浅下陷,似乎下一秒就会复原。
我抽回自己的手,讲,没事的。
孟梵玉没再解释,他摘下戒指,随手掷进了垃圾桶。
这行为太过诚恳。很长一段时间里,孟梵玉敢爱敢恨的形象立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没有散去。十几岁的我曾酸涩地承认,我哥爱上这样的人,也是理所应当。
我走出拉着灰蒙窗帘的隔间,回到一半暗一半明亮的书房正间。角落,顶着鱼缸的方柜右下角,有一方嵌了锁眼的门。
能锁住的门,自然可以藏住秘密。但为鱼缸做基石的柜子,真的值得人把秘密放进里面吗。
我蹲下身,将钥匙嵌进锁眼,锯齿凹陷磨擦的声音只有一瞬,咔哒转动,乌木黑的门悄然开了一条缝。我伸手去拉开,淡淡的红光照在我的手背上。
这柜子做了别样的设计,内芯涂了完整的漆,暗红色,与垫高了的淡红软衬相互映照。软衬之上,是一套光洁柔白的瓷具,有茶杯,有碗盘。
我愣了。
我微微歪头,缓缓地拉出了最靠外的瓷盘,它有一个明显的缺口,裂痕横贯盘心。
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