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也是李辛亲自出面,请她一同去寻赵修衍。
再状似巧遇地撞破真相。
思及此,她环视一周,不由追问道:“李公公向来只听皇上一人的差遣吗?”
“还是也会忌惮淑妃娘娘……”
她问得直白,意思更是不言而喻。
听起来更是有几分天真,惹得赵修衍一声失笑。
轻柔抚摸着阮瑟的发顶,他眸中笑意不褪,“李辛侍奉皇兄多年,便连沈太后都差遣不了他。”
既在御前侍奉,李辛便会为朝上宫中的人传话。
除此之外,他只听奉赵修翊一人的命令行事。
无人再能指使他。
他的话外之音再明显不过。
几乎不消多作思索,阮瑟便能意会到个中隐晦。
转念间,便有一个分外荒谬、又极为可能的念头浮上心头。
惊得她步伐不由一顿,愈发引来赵修衍的侧目。
“你若不喜李辛,明日朝后本王与皇兄提一句。”
“日后若牵涉到宫中事,自有旁人过府。”
以为是李辛得罪过她,赵修衍稍作沉思,提议道。
低眸,他定定看向阮瑟,似只等她一个点头、一声回应。
“李公公既在御前,你与皇上直言,也不怕有人在背后妄议你。”
阮瑟摇头,半掺好笑地反驳他,“我可不想成为闹得前朝京中都不安生的红颜祸水。”
即便当今皇上是赵修衍的亲兄长,但帝王多疑,若李辛有意离间,再深厚的兄弟情义都抵不过日积月累的挑拨。
更遑论……
当年赵修衍重伤昏迷一事本就隐晦,个中曲折鲜有人知。
但赵修翊必定知情。
哪怕这是沈太后和楚家的阴谋,他并未筹谋其中,亦是事后知晓。
可他到底得位不正。
若旧怨之上再添怀疑,即使赵修衍权倾朝野,也未必能抵消帝王的疑心。
“我还等着与你白首,怎么舍得让你背负上红颜祸水一名。”
屈指在阮瑟眉心轻弹一下,赵修衍蓦然沉了音声,“京外、朝堂都很安稳。”
“瑟瑟,你可以再任性一点。”
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为上次的构陷所扰。
“再任性也不能用你的前程作代价。”
阮瑟捂着眉心,嗔怪似的瞪他一眼。
为了避免他再动手动脚,她还不忘松手,刻意与他保持三两步的间距。
“本王不闹你了。”
主动败下阵来,赵修衍收敛起笑意,甚是安分地与她十指相扣,“回玉芙苑后,你先试过那几身衣裙,有不合身的地方让丹霞记下来。”
“明日再让陈安送回宫中。”
“那你……”
“前院有几分信需我过目,处理好后我再去寻你。”
阮瑟会意。
得他一言,行至玉芙苑时她也没有多作挽留,只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明暗层叠的桂花树外。
转身,她言简意赅得吩咐着丹霞丹溪,“去备下热水,送到湢浴。”
“那几身衣服,先妥善挂到衣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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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落又细密的花瓣掩映,阮瑟半身都沉在浴斛中,阖目养神。
水声轻浅泠泠,格外教人心觉安宁。
湢浴一侧的莲花香炉内,有香烟袅袅升起,为这方寸之地再多添裨一笔静谧舒心。
阮瑟乍生波澜的心湖也因此稍归平和。
半晌后,她才蓦然出声,吩咐着为她濯发的丹溪,“暂且不用追查孟容璎和淑妃的牵连了,教他们都撤回来。”
“那留在宋国公夫人身边的……”
“继续看好她。”
捻弄着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阮瑟缓缓睁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艳丽姝色,红得远比云霞灿然。
绮丽之色,像极了孟容璎颈侧的那朵曼珠沙华。
丹溪着人追查孟容璎的这许多时日,她的行迹一切如常。
除却偶尔会回孟国公府,便是去赴哪家夫人的小宴,席间相谈甚欢,并无任何蹊跷。
而在她入宫拜见淑妃时,更是安分守己,不见外人。
只与淑妃秉烛夜聊,无话不谈;又在翌日午后离宫回府,打点府中事宜。
前些时日,阮瑟还以为是她想错了孟容璎。
如今再回顾,分明是她不曾多想。
孟容璎远比她所想的有手段,胆色也非寻常人能作比。
不怪当年李辛愿意听从她的吩咐,费劲心思地将她引入那片海棠密林,窥知真相。
从始至终,为她撑腰的人都不是执掌六宫的淑妃。
而是金銮殿。
不怪孟容璎会有恃无恐,颠倒黑白。
不怪在她提及知己相伴时,孟容璎会面色生变,表露出一丝惊慌。
当初在宫径上巧遇,亦不是她眼错,存留在孟容璎颈侧的的确是吻痕。
君夺臣妻,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