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一眼书页上的卦象,赵修衍暗自松气。
替她披上环帔后,他便半倚着车壁,随手翻阅着自雍州和南秦而来的笺信,偶时再掀起眼帘看向阮瑟,目光温存。
临面的侧脸被西风卷起一角,天光乍入车内,临照向他手中的笺纸。
半明半昧之中,那纸上的褶痕便愈渐明显。
谢家与雍王府相距并不远,一刻钟后,马车便缓缓驶停在高门前,车外同时传来陈安的回禀声,“王爷,李公公不久前刚到府上,还在花厅等您。”
李辛竟也在府上?
乍然听闻到李辛的名讳,阮瑟翻阅周易的动作一顿。
扬眉,她挑帘看向车外。
石阶高立,加之层叠花木遮挡,她看不清花厅内是何景况,却能清楚看到府门外立着一众宫中,宫女太监皆有。
甚至还有宫中六司的人。
似有所觉,阮瑟侧目看向赵修衍,“这是……”
若只是把骑装送到府上,应当不必这么声势浩大。
不知情的或还以为皇上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差人小心护送到雍王府,以示皇恩。
“进府就知道了。”
赵修衍故意打着哑谜,牵着阮瑟的柔荑踏下马车,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府。
甫一瞧见赵修衍和阮瑟进府,李辛赶忙放下手中茶,迎身上前,“王爷前段时日吩咐下的裙裳,六司已经赶制好了。”
“王爷且先看看,若还有吩咐,奴才这就知会她们。”
一边回禀着,李辛一边挥手,示意宫人将裙裳头面都呈上来,好方便赵修衍和阮瑟过目。
十数位宫人站作一排,托举着的漆盘中盛着各式各样的衣裳头面,简朴精细有之、华贵秾丽有之。
阮瑟只轻扫过三两眼,便已看出四袭衣裙。
骑装占二。
还有一身正红宫装、一身绛紫华裙。
皆是精美雅致,华丽韵和。
亦全是女子衣饰。
远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心下不断浮现出丝缕狐疑,阮瑟正要出言相问时,手便被赵修衍轻轻揉捏过几下,转而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耳畔亦传来他含笑的问询,“瑟瑟,可还有要吩咐的?”
明了他的弦外之音,阮瑟指尖拂过那身绛紫华裳,摇摇头,“暂且没有。”
入手织料挺括又柔软,绣纹层叠分明,栩栩如生,可窥鸾鸟一羽、半身光华。
一侧的宫装更不必言说。
与之相配的还有两套完整的头面,从簪钗到禁步,一应俱全,皆有对应。
相较之下,原本备受期待的骑装反而成了陪衬。
尤觉不够一般,她多添道:“都很好,我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
“若有不合身的地方,你再与本王说。”
阮瑟点头。
一旁的李辛见状,忙是应声,“出宫前皇上还特意嘱咐过奴才,公主日后若还有吩咐,只管知会奴才一声。”
“能得皇上谕旨,是本宫荣幸。”
悄悄打量了身侧人一眼,阮瑟低低抬手,向丹霞示意,“有劳李公公多走一趟。”
李辛连忙道几声不敢,言明金銮殿还有事需他打点,意欲告辞。
着陈安和丹霞送走李辛,阮瑟这才吩咐管家把衣饰都送到玉芙苑。
她则和赵修衍很是悠闲地离开花厅,漫无目的地散步。
离开花厅前,阮瑟侧目望向府门处。
一众人影中,她只能看到李辛走在最前面,宫人皆行在他身后,错有几步之距,不敢逾矩。
以李辛御前总管的身份,自当得起宫人的守礼避让。
可以他的身份,教他前来雍王府,只为送几件衣裙,同样是大材小用。
阮瑟美眸半阖,定定看向一众宫人离去的方向,心绪不明。
“瑟瑟。”
“是还有要吩咐李辛的?”
循着她怔神的方向望去,赵修衍低眸收回视线,“让陈安再唤他回来就是。”
“没有。只是好奇罢了。”
阮瑟忙握住他的大手,以免他真的付诸行动,“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送几身裙裳罢了,哪里还需要他亲自走一趟。”
宫中事务向来繁琐。
中宫午后,皇上身边的许多事宜都要交由李辛亲自打点。
前朝后宫相牵甚广,李辛在其中亦是不容小觑。
若是在其他朝臣家中,以他的身份亦要被奉为座上宾,好望他在金銮殿多美言几句。
“皇兄用惯的人罢了。”赵修衍拥着她回玉芙苑,“本王吩咐下的事,皇兄命他前来也不足为奇。”
换作六司的人,言差行错便会落得一身轻罪。
徒添事端。
“是吗?”阮瑟轻声问道。
不知缘何,今日看到李辛,她总会无端想起三年前那桩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