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手中已被捻弄至破碎的花瓣,阮瑟眸色清冷,“派人去追查当年宋国公府走水一事,以及宋国公战死……是不是意外。”
“再去宋国公的故乡探探,看宋家还有没有远房亲戚。”
她若记得不错,宋国公战死后,他的弟弟也随之疯癫,消陨在那一场大火中。
宋母一直由孟容璎差人照料,而今也已病逝。
宋家若还有人,只能寄希望于远房亲友。
“奴婢知晓。”丹溪为她拢好长发,迟迟开口,“公主,主上多日未见您回信,对您很是挂念。”
言外之意,须她亲笔提信,回书西陈。
阮瑟眉心稍蹙,更是听懂她另一层的弦外之音。
皇兄择她做送嫁闺秀、和亲东胤,是为教她在上京与人斡旋,窥听南秦的消息。
以往她回信时,除却问皇帝安康、浅言近况,便是细致地道清南秦中事,以及南秦三皇子的动向。
约莫七八日一封,鲜少间断。
可自她脱困于公主府后,迄今已有二十余日未回信西陈。
个中一切多交由丹溪处理。
即便日前丹溪已隐晦地提醒过她,可她只作置若罔闻。
如今却是不能再逃避。
按捺住心头的烦躁与抗拒,阮瑟揉捏着眉心,应下这桩交易,“本宫知道,明日会将信交给你。”
她复又多问一句,“南秦和西陈如何了?”
丹溪垂眼,松开被绞得半干的青丝,“回公主,一切安稳。”
“南秦已经和定朝使臣商定盟约,万事尽在主上的掌握之中。”
阖目轻应一声,阮瑟再问多问,摆手示意丹溪丹霞出去。
坐在浴床上,她又往下沉了沉身子,兀自哂笑道:“牵念我近况……”
“婉颐才更应得你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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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浴斛中多留了一刻钟,阮瑟才穿好中衣,款款出了侧厢。
秋风正好,卷吹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红枫,盘桓慢舞地落在苑中、廊下,与大好天光面面相觑,却不肯落入窗内。
内室中,骑装被整齐叠放在窗前小榻上,宫装与那件绛紫华裳则被搭在衣桁上,层叠裙裳相继而落,华贵之余更显厚重。
也远比方才熠熠夺目。
丹霞和丹溪正归整着头面,见她出来后便收手,立在一旁。
轻扫过流光溢彩的头面,阮瑟一边擦拭着半干的青丝,一边摆手示意她们继续。
三两步站定在衣桁前,她掀起眼帘,细细端详着面前这两袭衣裙,却不曾再动手抚摸。
天光临照在她背后,投落下斑驳长影。
两个丫鬟有所感应地放轻手脚,内室愈显静谧,不敢搅扰她半点沉思。
静默许久,阮瑟才沉声唤道:“丹霞,你今日和丹溪仔细检查一下这两身裙裳。”
“还有那两套骑装,是不是被人动过手脚。”
既是宫中送来的东西,又过了李辛之手,若是不经意间被人作下手脚,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不论是中秋宴还是秋狩,她都不得不防。
片刻过去,内室迟迟没有响起丹霞的回应,阮瑟初觉有异,回身正要再吩咐一遍时,不待扬声,她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修衍。
眉宇微沉,一双凤眸紧锁在她身上,目色晦暗未明,似山雨倾卷时的寡薄如晦,天光长蒙。
无声无息,阮瑟甚至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
她蓦然一怔,“赵修衍,你……”
“瑟瑟。”
赵修衍打断她的匆惶与迟疑,与她四目相对,沉声道:“你并不喜欢,是吗?”
明是在问着这几身衣饰,可阮瑟却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
瑟瑟,你并不信我。
第95章 相衬
◎“只属于你,别无二主。”◎
轻若鸿羽的一句话, 却裹挟着千钧重量,投落在阮瑟心湖,激荡起惊天覆地的浪潮。
望着赵修衍冷隽幽邃的目色,阮瑟摇头, 眸光同是认真, “没有, 我很喜欢。”
“我没有怀疑你,更没有提防。”
上前三两步, 她站定在赵修衍面前, 天光临照,将两个人的影子分隔得很远。
揪住他的衣袖, 阮瑟仰面,玉臂环住他后颈,解释道:“这是李辛亲自送来的东西,我不得不多心。”
又是李辛?
想起方才她的许多追问, 赵修衍眉宇微锁, 一手下意识地揽上她腰身,“李辛为难过你?”
“还是金……”
一句话尚未说完,阮瑟霎时意会, 抬指放在他唇上,阻止他的接连揣测,“都不算是。”
“我和李公公鲜有交集。”
“当年在临川行宫,我会听到你和孟容璎的交谈、知晓真相, 是李辛带我过去的。”
再度提起旧事, 她的眉目间满是淡然, 无悲亦无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