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有力的臂弯横在她腰际,他的掌心亦贴在她纤薄直挺的脊背上。
隔着一两层单薄中衣,阮瑟能清楚感知到自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与意动,再是明显不过的意思。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伸手欲推开他的同时,亦向后撤了撤身子,拉开微乎其微、聊胜于无的间距,“夏夜闷热,王爷且先松开我。”
奈何男人用了不小的力道,阮瑟再如何后退,也挣不开他的怀抱。
“初秋了。”赵修衍好意提醒着她,稍稍掩好薄被,卸了些许力劲,“方才听你叹气,是还在想谢家的事?”
阮瑟点头,直言不讳道;“终归还是替兄长不值。”
事隔经年,除却楚家公子,鲜少有人还记得当时那一战的惨烈境况。
可若不是楚家人暗中作乱,即便兄长战死,那些他曾立下的军功仍在他身上。
生荣死哀,那般意气风发的他值得被百姓歌功铭记。
而非逐渐湮于岁月尘埃之中,目睹着被自己视作知己的挚友夺去功名,铺就一条通达云端的青云梯。
她若记得不错,崔婉颐曾提起过这位楚家嫡长孙。
亦是楚景瑞的嫡亲兄长。
他是楚家小辈中的翘楚。先皇在世之时,便封他为将军,功名显赫,军威颇盛。
多年前他就主动上折、请离柳山关,而今镇守在东胤与北晋的边陲之地,训练士兵之余,亦行使臣之职,偶与北晋有所文书往来。
的确做到了他仰手欲摘的功成名就。
知她心绪难平,赵修衍轻抚着她后背,“谢尚书手中的证词齐全,尚活于世的证人也被保护着,楚家不敢轻举妄动。”
“京中亦派人去往边关,擒拿楚家公子,押送回京。”
“离大哥沉冤昭雪之日不远了。”
比起谢家,楚家才更惶恐难安。
宫中怕也是个无眠夜。
“冒领军功一事非同小可,待金銮殿有所定夺后,会换大哥一个公道的的。”
赵修衍垂首低眸,指尖捻弄着她的发尾,“等我们回京之时,宫中应当已有定论了。”
“回京后,你得闲时记得去谢家探望谢夫人。”
多年隐忍一朝得解,谢夫人恐怕心绪难消,正是需要她这个女儿陪在身侧、好言安抚之际。
“我知道。”阮瑟甚是听劝地点头应声,末了抿唇,半晌后略显迟疑地问道,“谢家屹立上京百余年,遭逢此事,尚且都只能看着楚家人快步青云。”
“若换作是王爷,你又当如何?”
缘着那句无端而起的恻隐之心、不愿同他一样,她终究还是迂回地问出这声盘亘在心下许久的疑惑。
若论权势,皇帝之下便是他。
他向来受着万般振呼与拥簇,明远端华,俯仰之间俱是恩威,裹挟着与生俱来的显赫尊贵。
翻手云、覆手雨,仿佛万象诸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哪怕是以身犯险,他亦能搏来更为长远、-
从少时的意气风发行至而今的内敛藏锋,他阖该都是如此,临受千万人的敬仰与敬重。
何时都不应有所更改。
除那半年的重伤昏迷,阮瑟再想不到旁事,能得他如此悲怜兄长。
抚弄着她发尾的手一顿,赵修衍低眸,颇有些意外地看向怀中人,低笑一声,“你怎么会这么想?”
阮瑟说不出缘由,只能摇摇头。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大哥身上多有惋惜。楚家当年处理得干净,这么多年又是沈太后庇护楚家,这才教谢尚书不得不小心。”
在她眉心落下蜻蜓点水的浅吻,赵修衍放直左臂,凤眸中氤氲着柔如春风的笑意,“你若是睡不着,不妨躺到我怀中。”
在上京城的那半年,阮瑟几乎夜夜都是枕着赵修衍手臂入眠的。
如今他们虽然同榻而眠,但都各有薄被和玉枕,鲜少再有这么亲昵的时刻。
旧景重临,阮瑟双手揪着薄被边缘,闻言抬眸望向他。
不知对望多久后,她才缓慢地点头,轻声细语地应罢一句好。
不等她挪动身子,赵修衍便主动靠近她些许,一手仍旧探得笔直,任由阮瑟卧在他怀中,再如从前那般枕进他臂弯。
“王爷明日还要早起,早些休息。”
下意识地在他怀中寻了个足以让她惬意侧躺的位置,阮瑟盖好薄被,轻轻蹭动几下后说道。
她阖眼,竭力放停思绪、抛却心下诸事,任凭自己躲在他怀中,浅息安眠。
应罢一声好,复又得寸进尺地在阮瑟唇畔啄吻几下,赵修衍亦是垂首闭目,佯装入眠。
待到怀中传来轻浅绵长的呼吸声后,他才又睁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阮瑟。
三年不见,她的心思依旧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