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都是阮瑟相熟的面容。
左侧阶下的首位空置,其下便是敬王。
临对面则坐着谢尚书与谢夫人,还有一位谢嘉景。
在谢夫人关切和担忧的目光中,阮瑟推却赵修衍的安排,转而行至右侧,与谢夫人同坐一席。
方一落座,谢夫人就殷殷握住她的手,前后上下地仔细打量着,急切又低声地问道:“瑟瑟,你这两日怎么样?”
“雍王殿下可有强迫你?”
阮瑟临回西陈的前一日,谢夫人还去公主府看过她,零零碎碎叮嘱了许多事宜。
不想都是无用功。
只第二日,雍王殿下手握圣旨,将西陈公主强行带回雍王府的消息便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
谢夫人当即就闻知消息,接连几日都托着谢家的名义,给雍王府上递了拜帖,皆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回音;其间她还问过谢嘉景,亦无消息。
一来二去的,可教她担心得夜不能寐。
而今见到阮瑟安然无恙,她久悬不落的心也安定许多。
阮瑟安抚似的覆上谢夫人的手,轻拍两下,宽慰道:“女儿没事,雍王殿下没有对我做什么。”
“只是我日日留在玉芙苑,见不到外人,平白教娘担心这么久。”
谢夫人一边按捺着不满,一边捋开阮瑟的衣袖,见她玉臂上白净一片,没有落下伤痕,更没有存留下其他奇奇怪怪的印记后,这才长松一口气。
“王爷不愿允你回西陈,让娘将你接回谢家也好。”
无端困囚在他自己府上算怎么一回事?
答案再明确不过的问题,只得了阮瑟冁然一笑。
她抬眸,目光在赵修衍身上流连须臾,稍稍握紧了谢夫人的手,“他不会放心的。”
除却在他自己身边,赵修衍谁都不会放心,亦是哪里都不会安心。
即便是去怀州,他都要带上她才肯罢休。
谢夫人无奈地喟叹一声,“那你和王爷……”
总不能一直僵持不下。
当年她不知做了有多少安排,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
有那一次的前车之鉴,阮瑟再想离开不可谓不难。
雍王本就权势居高,加之他又有意提防,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顺其自然。”阮瑟释然笑道,“缘分天定,哪怕是孽缘也不是我能轻易躲过去的。”
“又或许是我太过执念,心结难解。”
有谢嘉景在前,许多话她都不能说得太过明白,只能先粉饰太平。
一面说道,她一面在谢夫人手心写着字,一笔一划都很是缓慢:女儿自有办法,且走且论。
这一厢越是和睦安宁,越是衬得对面暗流汹涌,夹枪带棒。
不过月余时日,敬王怀中就又换了一位美人,螓首蛾眉,肤若凝脂,也是一等一的好看。
揉捏着美人仿若无骨的柔荑,敬王扫了一眼阮瑟,同赵修衍道喜又告罪,“还是三皇兄有手段,月前是弟弟冒犯了。”
原先他还以为阮瑟会平安顺遂地离开东胤,不想他这位好皇兄会直接釜底抽薪,将人强留在府上。
这等谋算人心、布下天罗地网的手段,他与赵修衍的确还差得不少。
“不过皇兄今日这身锦袍,弟弟险些以为皇兄是来拜堂成亲的。”
一身绛红、一袭棠红,若旁人不知他二人的恩怨纠葛,当真要以为他与阮瑟新婚燕尔、情好甚笃。
赵修衍转动打量着酒盅,乜斜着看了敬王一眼,笑意寡薄,不达眼底,“日前南秦三皇子也这般恭贺过本王。”
“眼下婚期未定,等大婚之日,本王定会请小六你和南秦三皇子一杯喜酒。”
听到那声暌违已久的称呼,敬王唇角一抽,不禁打了个寒颤,愈发拥紧怀中美人,讪讪一笑,“皇兄与公主破镜重圆,大婚在即,弟弟自是要备上厚礼,沾一沾喜气的。”
说罢,他就着美人的手,稍稍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闭目之时遮掩住所有的阴鸷与不快。
按捺住心下所有沸腾奔流的冲动,再睁眼时敬王又恢复一贯的风流模样,与美人不住调.情。
不多时,赵修衍就扶着沈太后行至太极宫。
本就是为赵修衍饯行的小宴,席间自少了几分拘束,沈太后难得和善,慈眉善目地问询着阮瑟何时大婚,好弥补上三年前的遗憾。
甚至还很是未雨绸缪地言及孩子的事。
可不论沈太后问什么,都会被赵修衍三言两语地拨回去,不动声色地移嫁到赵修翊身上。
就连风流快活的敬王都逃不过这一番嫁祸与盘问。
无须与沈太后虚与委蛇,还平白看得一场好戏,阮瑟自是乐得沉默,只与谢夫人话着几句闲聊,隔岸观火地望着这场饯行宴上的一切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