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天意不许,御书房亦不会准允。
卫泽沅咂舌,对身旁这个胆大至极的姑娘一时有些无言,隐隐惊诧。偏离约见她来马场的初衷,他语重心长地劝哄着:“来者是客,即便皇上和虞家都会护着你,但瑟瑟你也稍作收敛。”
音气一顿,他颇为警觉地扫向四周,复又彻底压低嗓音,只与阮瑟说着悄悄话,“当年你还未回西陈,不清楚许多旧事。”
“六七年前在柳山关外,皇上和雍王殿下曾有过交手,生死不论。当时西陈军中……”
似是觉得难以启齿,亦或者是不甚明知其中内情,卫泽沅一阵含糊跳过个中曲折,“一年多后皇上才休养好精气。”
“当时雍王伤势算不得太重,但后面再起战时,不知被何人暗算中了蛊毒,听说昏迷了半年才将将睁眼。”
“若我没记错,皇上恰是在那时登基,东胤也在那时立下储君。”
多是些从旁人口中听来的轶闻蜚语,年岁过程均不确切,但十之八九都是确凿无疑的。
阮瑟垂首低眸,不自觉紧了紧缰绳,无端想到赵修衍送到与御书房的那瓶伤药以及仍残余在他身上的息寒香。
难怪他从前言及西陈时总觉暗恨,原有一角在此。
“不过都是些隐而不宣的陈年旧事,我今日与你随口一提,你可切莫再与旁人论道。”见她沉思缄默,卫泽沅不由得再提醒她一句。
一面道,他还悄悄抬手指了指苍穹,意思不言而喻。
阮瑟会意点头,话锋一转又落回他小师妹身上,语焉不详,“卫二哥哥,你回府后先寻出那对玉如意,等下月时机成熟后再拿出府。”
“时日尚且还来得及,不必急于求成。”
抿唇,似是不放心一般,她复又添道:“万不可再与去年一样,或是先同你师父知会一声。”
可别再吓到小姑娘。
不然受一顿鞭子还是轻的。
“我知晓了。”卫泽沅很是听劝地点头,“卫家那边,还劳烦瑟瑟为我多美言几句。”
心照不宣的事,即便他不说阮瑟也会如此做。
这两年多岁月中,她和卫泽沅对个中约定再熟悉不过,不须暗地再商议便知该如何打好圆场。
堪称默契。
“你先回去,想办法如何把玉如意拿到手,其余自会有我为你打着遮掩。”
阮瑟摆摆手,催促他先行回京,“若是好事将成,到时不许忘我一杯喜酒。”
“你不随我一起回皇都吗?”
“不了。”
“好容易来趟马场,我再小跑几圈。不必忧心我,宫中和虞家的侍卫都在外面守着。”
不再过多犹豫,卫泽沅仔细叮嘱过阮瑟几句后便打马离开,些微尘土飞扬,在大好天光下显露无疑,翻飞飘荡。
阮瑟本就与他并肩而行,见状她正要抬袖遮掩口鼻时,身后便有人先她一步,横陈宽袖挡在她面前。
恰是正好的高度,既能为她驱走尘埃,又不会阻碍她视物。
她垂眸,眼前暗青色的衣袖精致挺括,金丝勾勒出的层叠祥云落于其上,仿若携着缥缈雾气,悠然轻慢而又镌刻着华贵。
一味久违的迦阑香也随着愈发熨人的南风缓缓从身后袭来,萦绕在她鼻尖,避无可避。
依旧是浅淡性温的清香,与三年前无异。
留在阮瑟周身的却不再是细密而切切的安稳与安心,她眉心颦蹙,不作过多思索地挥开遮挡在眼前的宽袖,“这匹马太小,容不下雍王殿下这金贵身子。”
“还望殿下自重。”
卫泽沅前脚刚离开,赵修衍便趁机坐于她身后。
原本相隔甚远的间距被他倏然拉近,阮瑟只消稍一后仰身子,就能全然靠进他怀中,亲密无间。
她愈发挺直脊背,挪动着又往前坐了一点,却受限于马鞍而进退有度。
男人不费多少气力便能重临她身后,可他偏偏又止于此,不再上前。
被阮瑟拂开衣袖后,赵修衍面色不改,垂首看着她被染上一层浅薄金光的青丝,“他抛下你、独自一人离开,这就是要与你议亲的公子吗?”
“是本公主让他先回皇都的。”
“议亲事忙,他身负朝务又要记好下聘时的诸多规矩,先我一步离开马场又有何妨?”
阮瑟侧目,“倒是雍王殿下,放着一众使臣不管,倒是很有闲心地抢占本公主的马。”
同乘一骑,多暧昧又亲昵的举止。
不须四下环顾,她已然能察觉到自旁人投来的注目,似有若无地落于她身上。
幸而今日到马场跑马的公子小姐寥寥无几,大多是东胤的朝臣与马场内的宫人,不会随意口出流言。
否则今日午后,皇都内便能掀起有关她与赵修衍的诸般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