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丹霞递上前的朱砂,阮瑟堪堪止声,用匕首划破指尖,滴了几滴血混进墨中,磨匀后才提笔,在宣纸上缓缓落墨。
写好两张一模一样的纸笺后,她将一张烧掉,一张则放到祈福灯里,顺水漂流。
但那盏祈福灯,刚流过同生河的转角、甫一消失在阮瑟视线时就被人拿走。
背对着阮瑟的一片远林中,锦衣华服的男子骑在马上,接过暗卫递过来的祈福灯,拆开纸笺。
只见其上字迹娟秀,是再好看不过的簪花小楷,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如竹风骨,迎风挺立。
“休惊岁岁年年貌,且对朝朝暮暮人。”
“梁玖湘。”
男子低低念罢,再度抬眼看向还在河畔的阮瑟,双眼微眯,透露着无尽的兴致。
即便她身着一袭再素净不过的素衣,他也看不清女子容貌,但仅凭身段他就知晓这定是一位美人。
梳着妇人髻,又写的这般缠绵难忘的诗,想来她是在祭奠亡夫。
如此也省去他许多麻烦。
男子侧头看向身旁的兄长,牵着身汗血宝马的缰绳,饶有兴致地问道:“四哥,我去把她抢过来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休惊岁岁年年貌,且对朝朝暮暮人。”出自苏轼《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其一)》
第6章 心领
◎雍王什么时候喜欢夺人妻子了?◎
赵承桓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又是被美色迷心,不由得沉脸警告道:“这是在京畿,多少御史看着你。”
“一个女人而已,你回去之后要多少没有,非要在上京惹事。”
听不得这种说教的话,赵承翰白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会这块不解风情的朽木,“那些人哪里能和她比。”
“你在这儿等我,把人带回来我们就走。”
未许配婚嫁的少女和已经丧夫的少妇自然是不同的。
况且这女子身边一无马车、二无侍卫,只留着一个丫鬟,想来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寡妇,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他可是好久都没遇到过能让他一眼心动的女子了,怎么能错过。
赵承翰畅想着与美人楚云湘雨的销魂,不由得更为急切,当即就想要打马而去,直奔同生河畔。
知晓他不得到誓不罢手的性子,赵承桓也不想多加阻拦。他骑在马上,很是随意地四处环顾着。
周围密林遍布,松叶未凋,混杂着飞雪阻挡视线,离得远些难以发现密林之中还藏着一队人马;但只要站在适宜的位置,他们就能看清林外的情况。
雪天鲜少有人外出,赵承桓本也只是想看看京畿周遭的变化,不曾想等他环视完一圈、再度看向同生河时会看到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拦住敬王!”
“让他回来。”
来不及多想,赵承桓急急出声,让侍从和暗卫拦住还没出密林的赵承翰;他自己双腿一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眼看着离美人越来越近,结果突然被拦下,赵承翰拉住马,转头不善地看向兄长,“你到底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想和弟弟抢人吧。”
赵承桓忍住没发怒,狠狠踢了他一脚,手指着同生河不远处,“你仔细看清楚那是谁,还敢过去。”
“生怕他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吗?”
“管他是谁,本王难不成还会怕……”
“赵修衍?他怎么在这里?”
耀武扬威的话还没说完,赵承翰隔着飘雪和密林,一眼便认出正走向河畔的赵修衍。
顿时威风尽散,只余下震惊和不可置信。
远远望见赵修衍走到方才他所相中的美人身边,举止亲昵,赵承翰一瞬攥紧缰绳,手背上青筋显露,“那是他的人?”
他不是最喜欢去燕欢楼寻欢作乐吗……
什么时候喜欢夺人妻子了?
“他半月前不是刚迎了一位侧妃进府吗?想来那位就是了。”想到前些日子送回封地的消息,赵承桓一下明白过来。
起初他还以为消息是误传,或是赵修衍用来迷惑外人的手段。
如今单看他能追到京郊,想来不似作假。
只是可怜他这弟弟……
“别惦记了,回京再议。”
“后日冬至宴,你我还得进宫面圣。”
推了一把失魂落魄的弟弟,赵承桓牵着马调转方向,径自奔向密林另一侧的近路。
见兄长已走,赵修衍还留在附近,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无奈之下,赵承翰也只能打马跟上。只是临走前他颇为不舍地看了河畔一眼、又把祈福灯里的纸笺妥帖地放到袖中后,这才一骑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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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河畔。
阮瑟放走祈福灯后才继续将烧祭的东西放到铜盆中,瞧着它们逐渐被烈火吞噬、灰烬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