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荷微微一笑,对他这安排也甚是满意。
此前她让卞佑期为圣上准备寿礼,卞佑期直说心中有数,他自有安排,她还有些忐忑,毕竟这孩子心眼有余,可有时候这心眼却没用对地方。
现下看来,卞佑期这回倒是办的不错。如今国库空虚,寿礼越是贵重越不合时宜,反倒容易引起圣上厌烦。一件道袍也不值多少钱,却能送到圣上心坎里,便是最好的安排。
郝连荷心中也正得意着,可待她看清圣上手中的道袍之时,唇边的笑意却霎时僵住。
圣上拎着手里的道袍也是神色晦暗不明。
修道之人皆出尘勤俭,不喜繁奢,因而道袍非黑即白,用料也朴实无华,方显修道之人心无旁念,真挚诚心。
圣上今日穿的,也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素□□袍,与外头观里的修道人没什么两样。
可他手里的那件,却全然另辟蹊径,令人语塞。
且说这料子,非棉非麻非纱,而是用金贵无比的蜀锦所制。再看那样式,虽说样式是道袍的样式,可那衣领袖口衣摆处却都以金线缀边,图样繁琐细致,精致至极。
但好在这道袍颜色乃乌黑之色,朝臣隔得远,也瞧不真切,只远远看着是件再普通不过的道袍,并未察觉出其中异常。
圣上愣了半天,众人还以为是为三皇子这份赤诚之心所感,却不知圣上是忍了又忍,这才将那道袍扔回常侍手中,命其收捡起来。
“三皇子起来吧。”
卞佑期愣住了,这次圣上唤的可不是期儿,而是三皇子。再看他母妃也是面色黑沉,反倒是皇后眼含笑意,便觉出不对来。
可他不敢多说,只能规规矩矩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三皇子礼毕,其余皇子公主朝臣这才开始纷纷献礼。但不论官阶高低,寿礼却都是低调质朴之物,这才让圣上又展了几分笑颜。
“好好好,看来众卿都知朕心,朕甚是感慰!”圣上一手扶着龙椅,一手拍着心口,难掩复杂心绪。
沈寒山待众人都献完礼后,这才缓缓起身,走向殿中央时,却还不忘回头朝着郝盛远说了一句:“该我了。”
郝盛远见他眼神玩味,心中不安至极,仿佛被人拿着闷锤狠狠砸下。
“这两月的药送过了?”他微微侧头,朝着身后的随从问道。
随从却是摇头:“照太师吩咐,不曾送给。”
得了此答,他才稍稍安了心,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方才与沈寒山递酒的侍女。侍女状似无意地微微颔首,却被郝盛远尽收眼底。
沈寒山缓步走向厅中,也是叩首拜寿,因他才思过人,出口成章,就连祝寿之词都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引得众人纷纷拍手赞扬。
圣上亦是微微带笑看着他,却并不深沉。
他对这位太子少傅是当真欣赏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将此高位给这样一个年纪尚轻之人。可如今因着卞佑年的缘故,他见着沈寒山却难免有些不悦。
“沈少傅也给朕准备了寿礼?”
沈寒山颔首称是:“但这份寿礼非臣一人所备,乃是臣与太子殿下一同所备。”
听他又提及卞佑年,圣上本就不多的耐心便霎时被消耗殆尽:“既如此,便不必呈上来了。”
沈寒山却是不依,拱手说道:“太子此前将此物交予臣时曾说过,若是臣办不妥此事,便让臣以死谢罪。圣上当真愿意看臣殒命吗?”
圣上自是不愿的。
抛开别的不说,沈寒山的才华有目共睹,与他同辈之人无人能出其右。如此能人,他便是再不喜,也不会滥杀之。
“那便呈上来吧。”
沈寒山叩首谢恩,正欲让人将寿礼抬进来,却突然倒地痛呼,惊得一众朝臣说不出话来。
“快,快寻太医来!”还是圣上先反应了过来,朝着随身常侍吼道。
郝盛远看着倒地不起的沈寒山,却是不急不忙,摩挲着白玉杯盏闲笑饮酒。
他就知道,沈寒山早已叛变。
可沈寒山的痛苦却并未持续太久,不过须臾,就见他又面色如常地站了起来。
“圣上恕罪,臣无状了。当是方才饮酒过量,伤了脾胃。”
圣上见他无事,悬着的心这才安了下来,略带不满地指责道:“下回沈少傅饮酒前还是先算算自己几斤几两!”
“是。”沈寒山叩首应是,却在抬头的刹那望向了端坐一旁的郝盛远。
郝盛远面色铁青,好似要将手里的杯盏生生捏碎一般,嘴里张合轻启,念叨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沈寒山扬唇一笑,拍了拍手,就见殿外四名常侍端了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进来。看那些常侍的蹒跚步子便知,这箱子里的东西,决计不轻,四人共抬都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