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便是父皇您的手足兄弟,三年前被流放南越的恭王!”
话音落下,寂静再度席卷了整座万福殿,众人屏气凝神,一动不动,连衣料摩擦之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圣上缓缓坐直身子,向后靠去,倚靠在龙椅之上,摸索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审视着下方的卞佑年。
卞佑年跪得笔直,从其脸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和心虚,反倒是坦坦荡荡地回视自己的父皇,甚至唇边还携着一抹真挚的笑意。
看上去,仿佛他已驰骋疆场,畅快杀敌了。
漫长的沉默终究被打破了。
圣上站起身,走了下去,站到了卞佑年身前。
“站起来。”
卞佑年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却也只能乖乖起身,站在他跟前。
可如今的卞佑年正值年少,圣上却已是年迈之躯,再如何矍铄,却也不似卞佑年这般挺拔英武了。更遑论他如今的身子,已渐渐微弱。
他微微仰头看向卞亦年,问道:“太子有合理之求,为君,不得不闻,为父,不得不应。”
“既如此,朕便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继续老老实实呆在宫中,继续做你的太子,一切无虞。”
“要么,你带着恭王上阵杀敌,治理旱灾。但若是这两件事有任何一件没有完成,待你回来,便是死路一条。太子之位,另给他人。”
“如此,你要如何作选?”
卞佑年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紧握,看了眼上首淡然冷静的皇后,又看了眼一旁幸灾乐祸的卞佑期。
片刻后,他又直直地跪了下去,敛袖拱手,深深叩地:“儿臣选第二个。”
“虽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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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为国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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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死不悔。”
众朝臣纷纷垂首,不敢多看多言,只闻圣上呢喃着这四字,语调之中似有愤怒,又似有感怀。
“既如此,朕便应了你所求。也不必耽搁了,你即刻启程前往边关,朕也会派人去信恭王。”
圣上佝着背,背手往上首龙椅走去,未在看卞佑年。
卞佑年闻言也毫不犹豫,叩首谢恩,拜别皇后后,便径直出了万福殿。
皇后上前搀扶圣上,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推了开来:“皇后果真给朕生了个好儿子。”
皇后瞧着圣上面容,却是不明此话究竟是真心夸赞,还是假意讽刺。圣上就是这般,即便与他同床共枕几十载,却也参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沈寒山望着卞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笑问道:“太师对此,可还满意?”
郝盛远冷笑一声:“尚可。”
只要卞佑年去了边关,那便是羊入虎口,绝不可能活着回来。而即便是他侥幸回来了,当今圣上也绝不会再信任于他。
“还真是我的好徒儿。”郝盛远朝着沈寒山笑说道,只是这笑,却掩不住虚情假意。
沈寒山嗤笑一瞬,转而又自顾自地斟酒自饮起来。
卞佑年一离开,圣上便下令大宴继续,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仿佛即将奔赴沙场的并非是当今圣上的长子。
众朝臣心中各有所思,却皆不敢显露半分,只继续推杯换盏,吐着吉祥话。
而卞佑期自然知晓这一切是郝盛远的安排,早在来参加大宴之前母妃就同他交代过了,无论殿中发生何事,都要喜形不露,哄的圣上开心就好。
他侧过头看向父皇,却见父皇目光呆滞地看着下方翩翩舞女,哪里还有一丝悦色?
他心中暗笑卞佑年蠢笨,如今父皇定是厌弃了卞佑年,而他,才会是父皇最终的选择。
思及此,他起身走到殿中,朝着圣上叩首祝寿,祝语说了一箩筐,圣上才终于回过神来看向他。
“父皇,儿臣给父皇备了寿礼,还请父皇过目。”
卞佑期虽说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老成些,心眼再如何多,可终归也只是个刚过一十年华的孩童。
他沾沾自喜地拍手叫人端了个木匣子进来,早就忘了母妃叮嘱的喜形不露。
匣子不大,只需双手便可轻易托住,但那匣子之上却是镶金淬玉,奢华无比。围观众臣只观此匣,便知此物不菲。
当即便有人出声道:“三皇子这匣子里装的定是稀世珍宝,便是这匣子也不是寻常之物。”
卞佑期听得受用,便开了匣子,呈过头顶,说道:“父皇,这是儿臣寻了百位隐世道人亲自作法开光的道袍,身着此炮,定能让父皇心想事成,天从圣愿!”
听闻此物是件道袍,圣上这才堪堪提起几分兴趣,命人接了过来。
他端着木匣还未细看,却是说道:“期儿有心了,懂得朕的心意。”
若说方才圣上说卞佑年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样子令人敬羡,可懂得圣心,那才是人人梦寐之事。卞佑期笑得张扬开怀,甚至朝着自己母妃使了一记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