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要寒山能好好读书,所有的苦,我都甘之如饴。”宛云望向山下自家儿子所在的方向,一脸幸福地说着。
“那这个呢?”卞宁宁掀起宛云的衣袖,露出她手臂上一片片红肿青紫的骇人伤痕。
宛云愣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自然地收回手,将衣袖牢牢攥住:“这是我捡柴时不小心跌的,过几日便好了,你莫要忧心。”
但卞宁宁却看出了她的异常:“是他打得对不对?你的丈夫?”
宛云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明明不过是个小姑娘,却只觉自己好似已经被她看透了一般。她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承认道:“是,他打得。”
“那你为何不离开他?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这里?”
宛云却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宁宁,你还小,你不明白。我不能让寒山跟着我奔波,他得读书。况且我如今连给寒山凑束脩都如此艰难......”
卞宁宁确实不懂,她从小便是金尊玉贵,想要的东西总是唾手可得,她从来毋需为黄白之物忧心。况且她年纪尚小,当她得知云姨的窘境后,她也并不能体会这种种苦果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是有一点她非常确定,她一定要帮云姨逃离那个男人。
所以卞宁宁回到王府后,便从自己平日里最喜爱的首饰里的挑了最昂贵的几件,让自己的丫头全拿去卖了,并着自己剩下的金银,一并带上了山,拿给了宛云。
宛云看着破败的木桌上摆满了金银,心中一跳,十分惶恐。她利索地将这些金银全部拿包袱装好,递还给卞宁宁。
“宁宁,我知道你想帮云姨,但是这些财物不是云姨的,云姨不能要。”
“为何不能要?”卞宁宁歪着头,一脸不解地问道。
宛云蹲下身,将她抱入怀中,轻声说道:“宁宁,虽说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身世,但我却知你心中也有许多苦楚难言,所以你明明不过还是个孩子,却总是为旁人考虑,见不得旁人受难。”
“但是宁宁,这是我的命,我早已认了。”
“你拿着这些钱,快回家吧。”
“他就快要回来了,断不能让他发现这些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明白吗?”
宛云松开环抱卞宁宁的双手,将包袱递还给了她,正色说道。
卞宁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茫然地接过装着沉甸甸的金银的包袱,在宛云的催促下,踏上了下山的路。
在此后数不尽的深夜里,卞宁宁午夜梦回之时,都总是会忆起那个阴沉沉的下午。她无数遍地责怪自己,若是那天她听话乖乖下了山,或许,云姨就不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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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怪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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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云将银钱归还给卞宁宁后,卞宁宁却并没有下山。她不明白为什么如今有钱了,云姨却不敢要。
以往她总是很听云姨的话,云姨说她太瘦弱,所以她改掉了挑食的毛病,连王府的丫鬟和仆妇们都惊讶于她的变化。
云姨也会时不时地不让她上山,她知道是因为云姨的丈夫回来了,云姨不愿让她丈夫看见她,所以她也会乖乖地等着云姨丈夫离开后才上山。
但今日,卞宁宁却不想这般听话了。
她无法再容忍云姨一直被她的丈夫欺压打骂,云姨丈夫每次离开后,云姨就总是情绪低沉,暗自垂泪,身上也总是会新添许多伤痕。
她还记得上一次她来寻云姨,却瞧见云姨晕倒在了床边,手臂上满是划痕,还在不住往外渗着血珠。她问云姨,云姨却苦涩地说:“这不是他打的,这是我自己划的。”
云姨已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若不是她还有个挂念的孩子,只怕云姨真的会放弃挣扎。
念及此,卞宁宁悄悄折回了木屋,却并未看见云姨。
她趁着云姨不在,偷偷将那袋金银放在了云姨的床下。她想着,或许是因为云姨太过正直善良,无法心安理得地享用不属于自己的钱财,她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将她的心意留给云姨了。只望云姨发现之后,能拿着这些钱,带着她的孩子永远地离开这里。
即便,也许她从此再也见不到云姨。
而后卞宁宁便下了山,再也未去寻过云姨。她想,云姨一定会发现那些钱,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用受罪了。
后来,她的父王也回来了,答应她不再出征,往后会好好陪着她。渐渐地,她也将望罗山上的那座木屋,和木屋里住着的人慢慢淡忘了。
夏去东来,辗转四季,卞宁宁终于再一次地上了山。
她想云姨肯定已经离开了,但她只是突然有些挂念云姨,想再去看看那座木屋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