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待她再次寻到那座木屋的时候,却只看见了木屋旁那座孤零零的坟墓。墓碑之上刻着的寥寥几字,更让卞宁宁痛彻心扉。
她呆呆地走过去,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抬起手,轻轻拂过墓碑之上刻着的“家慈宛云之墓”。
为什么?
为什么云姨没有离开?为什么明明她上次走的时候云姨还是好好的,如今却只剩黄土一抔?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痴痴地坐在云姨的墓前,回忆起从前和云姨相伴的点点滴滴,心中苦涩难言。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金乌西垂也不曾察觉。
“小姑娘,你在这儿坐着做什么?”一个樵夫放下挑着的木柴,走上前询问道。
卞宁宁抬眼,突然紧紧抓住那樵夫的手问道:“老伯,之前住在这儿的人呢?云姨为什么死了?为什么?”
樵夫有些不解,但看小姑娘满脸是泪的模样,又听她唤“云姨”,便以为是从前住这儿的这家人的亲戚。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家人啊,早就搬走了。你说的那个云姨,半年前就死了。如今这屋子,是我在这儿住着。”
“你的这个云姨,也是命苦的。我听他儿子说,她是被自己丈夫给活活打死的。他们原本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男人在外奔波,女人在家守着,儿子在外求学,虽说男人有些赌博的不良习性,但好歹这么些年是走过来了。”
“可谁知道半年前,那男人回来,突然发现家里多了一袋金银,便认定是你那云姨给他戴了绿帽子,背着他干了与人苟合的勾当,不管她怎么解释,她男人就是不相信。她男人逼着她去找相好的要钱,她不肯,她男人本就暴躁,竟是生生将她打死了啊!”
“哎,也说不准那男人究竟是羞愤于自己被人背叛,还是见钱眼开这才痛下杀手。她那儿子也实在可怜,自己亲爹将自己亲娘打死了,亲爹拿着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后他可该怎么办呀......”
卞宁宁怔住,胸中闷胀难耐,她站在原地只觉无法呼吸。她面色苍白地看着樵夫,脑中一片空白,仿若一道惊雷劈在她的脑海之中,将她今日之前坚信的种种炸得七零八落,再不复存在。
而她的耳边也突然回荡起当时云姨惶惶不安的声音。
“他就快要回来了,断不能让他发现这些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明白吗?”
她明白吗?
她当时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云姨不敢要这钱,不明白为什么云姨不离开,不明白为什么云姨要生生忍着她所承受的一切。
但今日,她终于明白了。
她以为她给云姨带来的是救赎,但事实上呢?那袋金银却是云姨的催命符!
后来卞宁宁也不再记得她是怎么下得山,怎么回得王府,她只记得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怔怔地呆坐着,脑中却只有当初云姨对她一点一滴的好。
她恨自己,恨自己自以为是,恨自己不听云姨的话,恨自己害死了云姨!
再后来,父王见她整日郁郁寡欢,却不知缘由,便只能推掉公务,带她出去游玩。
一日,她父王刚带她出门,坐上马车没行几步,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正欲掉头回府,却见一个少年当众拦下了他们的马车,在大雨中叩拜,跪求她父王给他一个谋生的职务。
她撩开车帘,看向马车外跪着的少年,那一刹那,她只觉全身血液都凝滞了。
跪在马车外的少年,面容俊美无双,却和她记忆中那副画卷中少年的模样渐渐重合。
是他。
云姨的孩子,沈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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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更深人静,玉锦巷中的人家皆关门闭户、熄烛安寝。而此时,却见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正渐渐朝着巷中走来。
行了片刻,他在一座小院前站定。院子的主人粗心,并未落锁,他轻轻一推,院门便轻易被打开来。
他轻声走进院中,看见了正趴在石桌上沉睡的少女。
少女将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却不知为何正低低啜泣着,脸上满是泪水,脸颊下枕着的衣袖也早已湿透。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地搭在了卞宁宁的肩头。
随后,他抬起手,将卞宁宁刚刚落下的泪滴拂去,面上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傻子,早说过怪不了你,你何苦自恼至此。”
沈寒山看着卞宁宁陷入梦魇的面容,心里涌上潮水般的疼惜,他蹲下身,抬手靠近石桌上少女的面容,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霎那,停滞下来。他凝视了许久,却终是克制地收回手,紧握成拳。
“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