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上打了几只暗红的补丁,原本还只是破旧些,打了这补丁后,更显怪异。
却也亏得兴尧自来怪异惯了,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妥,穿戴好后径去街上转悠。
风雪过后一切如初,第一缕朝阳撒下时,昨日兴尧吃过七碗葱花汤面的那家客栈,却在日出升起的一瞬,逐渐消失在曲镇镇口。
兴尧这身“奇装异服”立马招来了街上毛孩子的围观。一群小孩子们将他团团围住。
“哥哥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哇?”
另一个小孩便道,“我听我阿娘说了,除妖降魔的人都是这副打扮,哥哥你说是不是?”
兴尧还没接话,又一个小孩子插嘴道,“狗娃你胡说,我阿娘说过,这副打扮的明明是骗子。”
——“是除妖降魔的!”
——“是骗子!”
最后争执不下,便都回过头来齐齐瞪着兴尧问道,“你到底是除妖魔的,还是骗子?”
兴尧便哈哈笑了两声,拂袖拜了一拜道,“各位小大哥有没有听说愔山这个地方?”
几个小孩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阿娘说咱曲镇西面有个山,叫牛尿山。”
“啊,对对对,我阿娘也说,那山头还有两个牛角呢,那山真的就是牛成精了耶,山下那泉水可清了,你说这世上真有那么清的牛尿?”
其中一个大一点的小孩便若有所思,“原来牛尿山其实叫愔山啊?”
兴尧:“……”
真是……去他娘的牛尿山是愔山!
这时突然一个小孩喊了一句“朱小小他娘过来啦!”,一群孩子乌泱泱立马四散开来。
不一会兴尧便见一个中年妇女忽从街角出来,一边嗓门极大的吼,“朱小小——”,一边气势汹汹提着把扫帚道,“臭小子你出来,你出来娘保证不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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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雪下得那样大,今早太阳一出来,至中午时,街道路面的雪竟已融的差不多。
吴大娘住的地方在街东一个犄角旮旯的偏僻之地,因丧事仍未过完,屋前还贴着副吊唁的对子。
兴尧揣着拂尘一路走过,活像招摇撞市的叫花子,要不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但如果稍一细看,便能发现这不知是叫花子还是江湖骗子的家伙面容长得是真俊,眉峰好看且凌厉,唇色极薄,虽穿着灰头土脸,却依然抵不住那副极好的身骨,和那张眉目深邃的脸。
门口择菜的大娘便抬头连看了他好几眼,问道,“小道人,找谁呐?”
“卖羊奶的吴大娘。”兴尧回到。
“祖宗亲娘,”那大娘乍一听便“哎呦”叫了一声,“忒个晦气,小师傅你没听说,吴娘子昨个刚走,这不,她掌家的头七才过,倒赶巧了埋一块儿,还有那尸体,跟曲家庄那爷俩一个样,这定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东西。”
但兴尧还是提步走进了正吊唁的那家屋子。
像这种不大的小镇,人际关系一般都是一套嵌一套复杂的紧,故此兴尧才进了堂屋,便见一大群姑姑嫂嫂侄子侄女的人挤在一起。
“这人是谁?”
一个人起头一问,大家伙便都转过身来瞧。
兴尧还有心情顺了顺他那只拂尘,拱一拱手颇正经的清了清嗓,“在下愔山兴尧,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路经曲镇发现这里邪祟侵扰,小道便循着罗盘指向来到了这里。”
“是帮各位除祟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罗盘能指邪祟?”
“是听说过,几年前镇长家里有秽物,请的那穿大褂的道人也拿着这东西,哎……叫什么来,好像是叫驱邪……邪门……抠门盘……”
手里正拿着风魔盘的兴尧,“……”
但这群人还是将信将疑,兴尧便将那只旧罗盘呈在掌心让大家瞧,只见那上面一只不大的指针晃晃悠悠的绕着直转,像是……脑子坏了。
“这不会是个假的吧?”便有人道。
兴尧却颇淡定自若,他抬手拨了拨那枚暗红掉漆的小指针,心里暗暗道了声“显形!”,那指针便缓慢卡了几下,最后停在某个方向。
此间正南——灵堂的方向。
等不及时候,兴尧起身便往灵堂走,竟还不忘客气的向众人拱了拱手,“叨扰诸位。”
说着低声叨了句,“福生无量天尊,小道愿用小道师父一辈子秃头没媳妇,千万求天尊保佑小道顺利取下这祟物的狗脑袋。”
只是不知是他这祈求太过没诚意,还是不远万里他的好师父听见了,此间正南,兴尧甩出的符纸在灵堂飘忽了一圈,复又轻飘飘落了下来。
跟着上来的众人便一阵唏嘘。
“就说是个假道士吧,刚才还在街上骗了我家娃娃一个铜板,忒是缺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