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道,“此处一直往里走,出了镇子后再行四五里路,曲镇到曲家庄只有那一条路,若见一棵大榕树下一块人高石碑,便到了曲家庄。”
又道,“天气寒冷,夜路难行,客官何不在店里将就一晚,等明日了再行不迟。”
兴尧却戴好帽冠背上行囊执意要走,这道人全身上下除那张脸和他的外袍还算干净,其余袖口道帽拂尘和鞋靴均是破破烂烂的不像话。
兴尧打了个响指,店门应声而开,风雪的寒气随之刮进,他的身影渐消失出视线。
--------------------
开文大吉(≧?≦)/
第2章
兴尧在雪地里行了许久。
既是夜里,又是雪日,镇子里各家各户门窗关得严实,他手抖得筛糠一样,连那只旧罗盘都有点拿不稳,终于,在临冻死前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老妇,眼睛还有点瞎,哆哆嗦嗦捏着兴尧的胳膊道,“小姑娘人长得挺结实。”
兴尧实在没有力气去纠正这位老婆婆,挨着火炉子坐下,老婆婆又端来盆烫水给他擦拭手脚。
手脚暖和了许多,兴尧便将方才那壶酒温了,热酒穿肠,他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老婆婆,”他褪了自己的外衫烤,道,“您认不认识镇里卖羊奶的吴大娘啊?”
老婆婆耳背,兴尧喊得嗓子冒烟,老婆婆这才将他凑近的手拍开,哝哝道,“卖羊奶的吴……知道知道,老婆子耳朵没有聋啦。”
而后自顾嘟囔,“前两天就出了事,这几天大凶呦,晚上不要瞎转悠,好好的话不听,又是鬼日,雪地里常有吃人的怪物呐。”
“吃人的怪物?”兴尧想,“看来,这曲镇可不止有老鳏夫这一件有趣的事。”
便又问,“七月十五中元日尚早,婆婆如何说这几日是鬼日?”
桌上那盏老油灯忽明忽灭,老婆婆脸上的皱纹在灯下愈显得恐怖,难为兴尧借着这一点灯火,还刻意凑近了去瞧她那双灰蒙蒙的眼。
没瞧出什么特别,确是老眼昏花不假。
“小姑娘家家,什么鬼不鬼的!”老婆婆却猛一拍兴尧的手,“莫要乱说!”
兴尧被这一拍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老婆婆又忙压下他的手,声音刻意放低了道,“我们曲镇到了大雪天啊,从雪底下就会钻出吃人的怪物,老婆子告诉你啊,雪天走到路上如果见到穿红棉袄的姑娘,千万记住不要盯上她的眼睛。”
“为什么啊?”兴尧配合着她睁大的眼问。
但他嗓子有些懒,语气是明晃晃的揶揄,仿佛是对他这句揶揄不满似的,灯忽灭了。
黑暗中,兴尧颈上的青筋都隐隐凸出,因为就在灯灭的一瞬,他猛然察觉这房里多了什么东西。
有一种不属于活人的,破败尸体的气息。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突捏紧了他的胳膊,兴尧猛一回头,一柱豆大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霍——”
老婆婆借着这丁点烛火给炉子里添了些煤,因怕着自己摔倒,攥着兴尧胳膊当支柱撑着。
烛火燃的一瞬,那东西忽又不见了。
外头的风声愈大,风雪夹着枯枝败叶,夹着大雪“沙沙”的声响,鼓着人的耳膜。
“小伙子我刚才说什么啦?”老婆婆在炉子上烤了会手,突然回过神问道。
兴尧只好将她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却听老婆婆道,“可不,前几天郑家老三去城里卖羊,回来时下了雪,我们老一辈的人都是见过的,说不要雪天行夜路,他偏不听,可不呦,回来气都没有,早上他婆娘就发现门前杵着个干尸。”
“就是被那红棉袄女郎吸食.精.气死啦。”
“这郑老三是吴大娘丈夫?”兴尧兴趣更浓,坐在炉子旁暖暖和和,便和老婆婆唠起嗑来。
老婆婆啰啰嗦嗦,讲了大半夜。
兴尧这才弄清楚,原来这镇子里在这几日中发生了两件猎奇的事,一件是他方才在曲镇客栈,那小二给他说的老鳏夫和他养子离奇死亡的事;另一件比前一件发生的时间早些,是镇里卖羊奶吴大娘的丈夫卖羊回来却在自家门口变成干尸的事。
给他借宿的这位老婆婆,听起来像是镇上有名的媒婆,年轻时撮合过许多夫妻,可依着老婆婆如今这男女不分的模样,兴尧极为怀疑。
老婆婆老伴早逝,一人寡居,夜间睡眠极浅,这才恰巧能给大半夜敲门的兴尧开门。
而这位老婆婆一直坚持认为,镇子里这三人的死是因为看见了红棉袄吸人精魄的女郎。
说来也怪,夜里风雪下得极大,到了差不多后半夜时,外头却丁点声响也无了。
兴尧早间起来时,老婆婆正摸摸索索的在桌前缝补他那件破破烂烂的道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