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冷滞的宁静。
好在这样的紧急情况,兴尧突然才想起来他还会些针灸。
这段时间捱了大约有两个时辰,却比一个世纪还要久远。
归寒睁开眼的时候,已至亥中。
手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敷着,意识重回,这才发现不仅是手上,他脚上手上的衣服都被撩起,被兴尧用烫毛巾一遍一遍捂得发热。
没见兴尧,归寒将他身上那些烫毛巾一一挪开,双腿有些僵硬,他下床都有些困难。
“喂!”
脚刚探到鞋,兴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焦急的模样,三步做两步过来强行扶着归寒躺下。
“看看,你腿上,你胳膊这都扎着针呢,一醒来就恨不得蹦三尺蹦上天啊!?”
“……”
归寒一直盯着兴尧,这才转过眼去瞅自己针扎刺猬样的四肢。
针被他蹭歪斜了,便成了一只杂毛刺猬。
“……”
“看来我这针法还是不错的。”兴尧又自顾自嘟囔着,“……以后这手艺还是有望成为第二副业的。”
归寒没忍心戳破这孩子真挚的梦想,眼睛滴溜溜初生小动物的眼眸似的,旋即,又似被什么其他东西吸引去,稍拐了个弯,离开了兴尧的脸。
其实他这两个时辰,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华服墨发,发间的坠饰也华丽,流苏顺着缎似的长发直抵腰部,衣裳上的群青缥色交叠,长长的后摆逶迤在地上,像人鱼长长的尾。
周围的声音有些吵,而他依稀听见有人喊着“少祭司赏岁乾了!”的字样。
岁乾是什么?他明明不知道,可脑袋深处却有什么自动告诉了他,哦,便和人类中皇权子弟在城楼上撒钱差不多,不过这少祭司撒的是修为。
对于鬼怪来说重要的是修为,而对于人来说,钱是重要的。
礼仪很繁复,在观看的这空儿,他突然瞥见城楼上另一个身影来,云卷翡翠的狐狸面具。
可他再打眼看过去,那座城楼上却空无一人。
真真儿奇怪。
再一抬眼,又见那狐狸面具的人和那少祭司在谈论着什么事情。
又是太子,又是皇帝,又是东裳安危,又是什么大战……
之后的时间拉长,那两人去了什么地方又回来了,但过了几年,他们口中那场大战却还是来了。
人族大军浩浩荡荡的压在这片土地外。
战火、杀戮……
……
迷迷蒙蒙的,归寒知道,那是储存于那把赤伞中残留的回忆。
是他同那个绿衣裳的年轻人的回忆么?
这时,突然,外面好像有什么躁动。
“有人偷袭!抓贼!不要让他跑了!”
火光亮了起来,踢里咣啷的,数不清的人声、脚步声乍然响起,热闹成一片。
兴尧推门而出的时候,发现和住在他们一层楼的那些道士都执着桃木剑慌慌张张的正下楼要去抓贼人。
而他们的师傅显然是受了伤,佝偻着腰被那个叫段兊的扶着,鲜血浸红了衣裳。
兴尧出门时正撞上一人,麻子似的脸,齐左边眉角到耳后是一条极狰狞的刀痕,他撞了兴尧一下,很着急的朝他师傅跑去。
“师兄!师兄!”
段兊瞧见来人,分外欣喜的喊着。
“小归寒,过来。”兴尧为免生疑,只瞧了一眼便关了房门,将方才在外探头探脑的归寒也强行拉了回来。
“咱们从这儿下去,”兴尧朝窗子那儿扬了扬下巴朝归寒示意,“那些道士去追人了,估计都出这驿站了,这些人多,咱们下去跟着,扒了死人的衣裳穿着,跟着那老道进城。”
“为何?”归寒不解。
“目标太大太容易被认出。”兴尧说了一嘴等于没说。
再一转眼,已经翻过窗子径直跳了下去。
“……”
楼下传来“通!”的一声巨响,差点让归寒以为他要升天了。
两人下去时,那群人果然是被什么东西故意引出来的,已然有人受伤了。
“魏七魏七!”有人喊,“你魔障了,不要朝那儿走!”
可那个白衣人仿若未闻似的,一直在朝前走,突然,从暗处直直射来一只勾爪来,底下那些道士们还没有瞧清,便见鲜血喷薄而出,前面那叫魏七的人已经咣当倒下了。
“啊呀!”
这些道士也都见过不少血腥场面,见状也只是自认那人倒霉,二十几人愈缩拢成一团,隐隐已经有向后退的趋势。
“师傅师兄都没在,对头的要对付咱们,咱们在这左右都是给人家当活靶子埋汰的……不如回头白日里再光明正大要东西!”
一人起了一个头。
其余一些人可能是惧怕他们口里说的师傅,具没有附和,士气却先削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