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爷,商家此代家主的亲妹却正是嫁与西宁胡家,是胡胖子正经的二婶,有这层关系,胡胖子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觍着脸上。
不过,胡胖子说黄河大鲤鱼好吃,却不是哄人的。每年桃花汛前后的黄河大鲤鱼正是最鲜甜肥嫩时,不需多做烹制,亦是味极鲜美。
三爷却不是冲鱼来的,他是冲夷山上的开宝寺塔而来。
开宝寺塔,俗称“开封铁塔”,因塔身琉璃其色若铁而得名。相传乃因塔底泉眼直通东海,故年年水患,特建此塔以为镇压。
又有传闻,乃是塔下所镇者为一大妖巨鳖,因其凿通夷山泉眼直达东海,兴风浪行水患,故以铁塔镇之。
总之传言极多,而当年的“开宝寺”也是奇闻不绝,虽后来寺毁无踪只余铁塔,也是怪传甚多。
三爷身边虽有血海鬼将鬼吏可用,却终不得时时日日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想什么都自家动手,收个精怪做小侍,还是使得的。
所以,纵是胡胖子哄人,也终是三爷有意,方才有此行。
商家是一方魁首,虽已是民国却犹有重权在手,虽已不涉政,但商家掌军,手中握着兵权,自是消息灵通。
胡胖子领着三爷一到,便早有人报之商家家主商静庭,并已洒扫干净准备妥当迎客入府。
商静庭已是半百之龄,却犹华发不生,行止敏捷,眉宇之间虽是书卷气浓,却又带着豪门巨宦之家才有的傲色贵气,一身黑色掺金线的常服,显得大方得体,却又隐带奢华。
三爷第一眼看到商静庭时,却在他那两道浓黑若飞,刀裁般的眉上停了一下,再扫见那双鹰隼似冷锐,锋芒毕露的眼上,更是不觉眉尖轻蹙,再看那狮鼻阔口时,这位祖宗掉头便走。
不光商静庭惊愕之下呆在当地,连胡胖子也吓一跳,慌手忙脚的象只落水大蜘蛛似划动四肢拦住三爷,苦皱一张胖脸告饶:
“三爷,祖宗,您这又怎么了?这都到家了,怎么还往外走!”
“爷又不是吊客,没兴趣呆丧家,给爷起开!”
三爷那双桃花眼里全是不耐,那玉润生光的脸上满带不悦,足下轻扫,扫了胡胖子个大马趴,不等人回过神来,那月白身影已飘然远去,只留下胡胖子趴地上直叫“哎呦”,屁股上一个大脚印子。
商静庭自认养气功夫到家,却也气了个倒仰,他虽有傲气,却也自认并无无礼之处,乃是诚心迎客。却不想被人如此打脸,不但又是“吊客”、又是“丧家”的迎头砸脸,还掉头走了!
商静庭纵再自认性宽厚,也忍不住动怒,只是,再怒,他也不能冲胡胖子发作。休说胡胖子不远千里把三爷请来,就冲胡胖子是个晚辈,这口气也不能发在他身上。
憋了一肚子火的商静庭,吩咐下人把胡胖子扶起送入后院休息,而后示意管家探查三爷落脚何处,无论是今日之羞,还是程氐之事,都少不得要“劳动”三爷。
商静庭想得周全,却忘了一句——天有不测之风云!三爷何人,又皆是无事生非之辈?
晨曦微光,商家素以诗礼传家称,清晨洒扫是每日必须,晨起温书也是必行。
往日商静庭早已起身,在中庭内吟诗温书品茗,可今日,连睡至日上中天的胡胖子也起了身,还不见这位家主出房,大管家壮着胆子去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回应,连久居佛堂不出的商夫人李氐也惊动了。
李氏性好清静一心修佛,常年居于偏院小佛堂内,因此得到消息也晚,匆匆而来就只见夫君房外人围了一堆,却无人敢去撞门,这位夫人柳眉一轩,手中拈动念珠一收,冷笑道:
“什么时候我们商家,竟养出这么多不敢担事儿的废物来?起开,杏儿,给我砸!”
“ 杏儿”是李氏的陪嫁丫鬟,早已是徐娘半老之龄,却偏生杏脸桃腮犹若二八少女,只是却是个“神力”之辈,冲着房门就是一脚,“咣当”声响中,房门只剩一扇半挂于门柱上摇晃,另一扇门已踹飞进房中。
有李氏领头,下人们也忙随进房中,却惊见家主商静庭双目圆睁,端坐桌前,胸前一个拳大血洞,肋骨森森,心脏已失,人,也早已气绝良久。
第二十章
满屋惊惶的哭喊声中,李氏的冷静沉稳语声特别有力,她扫了一眼扑上来哭喊的几名妖娆女子,冷冷冲大管家吩咐:
“拖出去,什么时候了,还放这些猫猫狗狗的胡闹!让人传信给大少爷和二少爷,让他们回来一趟。还有,该置办的立刻置办起来,总不成祭奠的亲友都上了门儿,还准备不好张孝帕子。去吧!”
到底是当家主母,几句话就压住了场子,也让大管家那本就微弯的腰更弯。别看这位早已吃斋礼佛不太理事,但积威犹在,纵是商静庭在时也礼让三分,他人又何敢有半分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