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哭喊的女子并非正经妾室,不过是通房丫鬟,于这些大户人家不过玩意儿似的存在,李氐一出声便被拖走,下场如何,又有谁会关心。
李氏轻拈手中念珠,看着下人战战兢兢的为商静庭收拾身后事,目光幽暗深邃全无波动,仿佛那人并非是与自己育有二子一女的夫婿,而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那般冷漠,纵是下人们也忍不住心寒。
杏儿早在发现商静庭死后,已很有眼色的寻到知情的下人查问,昨日之事自也不例外的知道了个清楚,待回李氏身边后,便小声的把查知的事告诉了李氏。
李氏手中念珠一收,眼中泛起异色,冷笑出声:
“有这种事?这府里的人也越来越不成气候了!人家都点明了,老爷这是大祸临头,愣是没一个明白人去拦一下,问一声,哪怕老爷老了脑子不好使没想明白,他们就不懂多一句嘴?
也难怪那位三爷会走,换我,我也走!一群没眼色,不知死活的东西。人家话都挑得那么明,你自家不去请教,难道还要人家上赶着给你解危避难不成?多大脸面!”
杏儿敛手恭立李氏身后,低眉顺目的不开口,她们主仆相依了半辈子,自家这主子什么脾性她还不知道么?这会儿开口说什么都不过讨骂而已,她还是歇歇吧!
李氏瞪着眼前那一群吓得半死的下仆们一眼,又横了缩在自己身后装鹌鹑的杏儿,微嗔的白了杏儿一眼:
“装什么美人画儿呢?去,把胡少爷给请来,现在,只怕也只有那位三爷能解开这个套儿了。”
“是,小姐。”
杏儿忍不住偷乐,她和李氏的关系如姐妹如母女,就没把商静庭这位“老爷”放眼里,纵是面对商静庭的遗躯也全无半分敬意哀色,也招来李氐另一个白眼儿。
胡胖子担心了大半夜,就怕三爷的话会应验,结果天现鱼肚白也没见有异,好不易睡了过去,结果还没等他庆幸无事,正猜测到底三爷所言何来时,迎头一个大雷轰下——商静庭死了!
胡胖子几乎直接拿他的大脑袋撞墙去,他怎么这么蠢呀!三爷是什么人?那就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别说断人生死,就是断这天下兴亡也不会有错。
他抱着金大腿还傻不隆咚的不知珍惜,还转不过弯来,难怪会被三爷踹。
只是,三爷,胖子真不是故意的呀!
苦逼的胡胖子欲哭无泪,所以杏儿寻来时,胖子正蹲在地上,把盆里牡丹花的叶子都扯秃掉。
胡胖子怎么说也是西宁胡氏正经的嫡出长子,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也好歹是下任家主,该知道的礼数与各世交秘辛也都知道。
就比如,这杏儿,虽名为丫鬟,却与李氏一样出身陇西望族,原也是名门闺秀,只因其母受妾室所谋,污蔑其与园丁有染,其母不堪受辱寻短,杏儿被贬嫡为庶。
杏儿天生神力又极性烈,深恨其父寡情妾室恶毒,一怒之下将这双男女,给活活按入其母溺亡的荷池中淹死,惹怒族中将其活埋。
正逢李氏巧遇,救下性命后以饿殍代其葬之,取名“杏儿”带在身边视之如妹如女。而杏儿也对李氏忠心耿耿,以至李氏嫁入商家也不改口换称,只呼“小姐”。
故,只要见到杏儿,便知是李氏出面。
而这位李氏亦非常人,是陇西望族李家的嫡出大小姐,幼有才名,性温良而聪颖过人,是商家付出极大诚意才迎回的主母。
坏就坏在,这商静庭自少时便风流成性,不光在那花楼戏园里有不少“红颜知己”,就是家里也有不少通房。
旁人只道是这商家除了正室,连个姨娘也没抬一位,却不知商家主私下里的通房都能塞下半个府,也难怪李氏心里硌应得慌,干脆借着礼佛的由头,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也是世家大族里常见的,总归知道归知道,还得装不知,总不成傻不愣怔的冲上去冲人吼:别装了,早知道你不拿你男人当回事儿。
傻不傻?脑子进水了才干呢!
李氏也不和胡胖子来虚的,等人坐下后,也不多做寒喧,开门见山就道:
“胡世侄,昨日三爷驾临,老爷他多有得罪。枉费了三爷良苦用心,不曾细品良言,以至今日横死卧房,被掏了心。
世侄高义,我家老爷这死法,确也太过出奇,由不得人不多想。所以,我这未亡人也只好觍颜,求见三爷,以求他指个明路,也安了亡者之灵,查出这凶手。”
胡胖子觉得,自家手里象捧着只刺猬——扎手。三爷那脾性,光想想都不好弄,为哄这祖宗来开封,胡胖子这一路是出尽八宝,连脑汁儿都快绞尽,却没想临门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