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瞧,果不其然,颗颗粒粒的小红点已染上胸膛。王一新扯着他的衣襟向前,恶狠狠道:“我的药何其金贵,不想再用在你身上。”
不知为何,与这位小兄弟相识不过两日,却已习惯这位小兄弟极其别致的关心方式,他顺着应了一声,道:“我不用你的药,它自己会好。”
第四十八章
血迹渐渐渗出胸膛,落在那麻衣上,皮肉已与衣物黏在一处,此时若是掀开,必定是要撕下一块血红。
可王一新向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他直接扯掉衣物,疼得面前那人龇牙咧嘴,好看的眉眼皱成一团,他想着,要是这点痛都受不住,那他就将这个大麻烦踢出碧落山,让他回去做他的大少爷。
但这位公子哥依然笑道:“一新,你待我这般好。”
莫不是个傻子吧。
瞧着倒是挺正常的。
听闻此言,王一新忍不住又要怒,上药时用力一按,药粉黏在伤口,血水湿湿嗒嗒地消化着粉末,无情地宣告着胸膛终不负往日光洁白皙。
明明将他弄得痛了,还要傻兮兮地说自己对他好,他实在不懂这位公子哥的行径,冷冷道:“你再废话我就将你扔出去。”
“没关系,我认识路。”
“……”
用了整整一瓶金贵的药,整整一卷金贵的绸带,才将这位公子哥的伤口处理完毕。
当晚,林则仕躺在地板上翻来覆去,转转身便要呻吟一回,王一新被搅得心烦。
“闭嘴。”
林则仕当真闭了嘴,仅余鼻音嗡嗡。
“算了,你上来,我们一块睡。”
“药粉味道颇重,我怕你闻了无法安眠。”
半晌没动静,他越是犹豫,王一新越是不让他犹豫,连扯带拽地将他拖到床上,居高临下,不屑道:“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睡哪儿你就睡哪儿。”
“多谢。”
“一新,你怎么脱起衣服来了?”林则仕往外挪了一点问道。
王一新脱尽衣物,斜眼打量,依旧是那副“你别惹我”的蛮横,漠然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林则仕应道:“嗯,一新你开心就好。”
长期循规蹈矩已成为日常,戌时方至,他散了发髻按摩头皮,虽然木床仍有些硬,但来日奔波,身子也略微适应,只翻身向着王一新那侧,很快便入了眠。
里侧佳人的思绪却已飘至九天之外,先是火光中匆匆一瞥,后是傍晚时分林则仕那傻兮兮的容颜,浅淡的眸子映入眼帘,自始便挥散不去。
王一新首次觉着,这木床当真小,小得两人几近毫无缝隙,一呼一吸间的温热近在耳畔,白日那心跳错了半拍的感觉再次悄然而至。
他翻转过身,将对面那人望尽眼底。轮廓棱角分明,醒着总是眉开眼笑,睡梦中却是深仇苦大的惆怅,两道浓密的剑眉,紧皱着尾端上扬,长睫连成一线,护着那双浅淡的玲珑眸子,再往下,挺鼻如峰,尤似细细打磨过的精致,薄唇抿成线,微微向下瘪着。
可他笑起来就不一样了,好似冬日里的暖阳,是他不曾触及的滚烫。
所以,你是遇到什么委屈的事了吗?
在我这里,你很委屈吗?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心间的一滩死水正被悄悄搅成一湖春水,湖中涟漪刺得他心头痒痒的,却是奇异的舒适,他正极其舒适地往湖边一步步探去。
无论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还是浅可望底的浅溪,他终究是要去的。
他只道自己不愿见他惆怅,情不自禁地便抬手,摩挲他那皱起的眉间,指尖发烫,触及冰凉,好似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从眉头捋顺到眉尾,静悄悄地,不让他发现,不让他瞧见。
脸上的每一寸皆在他的指尖流淌,睡梦中的那人毫无察觉,顺着流畅的线条直往而下,停留在两片薄如细叶的唇瓣上,指腹轻轻按在唇角,黑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沿着流畅的唇线顺到中央。
纤细的手腕却被猛地抓住,被五指握住传来的冰凉。
王一新大气也不敢出,惊恐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霎时阖上眼眸,妄想装作方才一直在熟睡的模样。
“一新。”
低沉的嗓音密密麻麻地钻进他的耳间,酥了他的心房,腕间的力道更大了,他仍要强装酣睡,便打算不应他,听听他要说什么。
可那人想来也是没打算要人应他的,只听他继续说道:“为什么要将自己藏起来?你……”
王一新心跳得极快,是将要蹦出来的失控。
却没了后文。
他正要问一问,他为何这样说,却发现林则仕仍是睡梦的模样,原来是梦呓。
他不轻不重地呼出一口气,狠狠地拍了几下脸颊,待到微微泛红,思绪几分清明,才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又知道了?傻子。”